姜瑜只顾着哭,见到女儿,情绪更泛滥,眼泪没个完。
祝清晨立在那里,要费尽全身力气咬紧牙关才克制住自己,慢慢地问出一句:“这婚,你还不离?”
姜瑜抬头,哭着嚷嚷:“离什么离?离了就遂了他的意了,我不离!打死我也不离!”
她声音高亢,情绪激动,和从前每一次,别无二致。
祝山海家暴她二十来年,她却宁死不离婚。
就好像心脏破了个洞,风呼呼往里灌。
祝清晨闭了闭眼,再睁眼时一字一句说:“他打你多少年了?从我记事起。他在外面玩过多少女人了?我双手加起来都数不清。他往家里拿过一分钱没?养女人的钱还是管你要的。这么多年他在家过过几次年?三次里还有两次是和别的女人吵架了被赶回来。那年冬天你加班,他半夜回来敲门不止,我还在上初中,因为害怕去得迟了点,他把我拎起来就是七八个耳光,邻居报警,他当人面乐呵呵说小孩子胡言乱语你也信。高中毕业,你出差去了,他为了要钱跑我毕业典礼上揍我一顿拿走了你给我的生活费。这些,你都记得吗?”
“你不清醒,你愿意拖着被他打,你想想我成吗?我三天两头往沧县跑,每回回来你都这样满身是伤。你是我妈啊。我能不心疼你吗?可是多少年了?二十来年了!再强大的心也禁不起这种痛法。妈,算我求你,离婚吧。再这么下去,不光你像个精神病,我也快得精神病了——”
话音未落,一记清脆的耳光落在脸上。
祝清晨戛然而止,定定地站在那,察觉不到痛,但觉耳边嗡嗡作响。
姜瑜问她:“你说谁精神病?你再说一遍试试?”
声音凄厉,尖锐刺耳。
祝清晨慢慢地看她一眼,只觉得累。
“我。我是精神病。”
她这样说着,拎起包,顶着一脸五指印对一旁的人说:“二姨,我妈暂时就拜托您了。”
转身,扭头就走了。
这世界。
真他妈玄幻。
第2章 初遇
祝清晨回了趟俞市,闭关半月,只除了出门办签证。
半月后,拎着行李背着相机出了门,直奔机场。
过去五年,赚来的钱全存在卡里,她省吃俭用,日子过得淡如水。
惦记着将来要结婚,就苏政钦那比她还微薄的工资,指不定将来要靠她自个儿掏点腰包。爱情嘛,分什么你的钱我的钱,她倒也想得通,就把钱存上了。
然而就目前这状况看来,呵。
她揣上银↑行↑卡,打算出门走走,花了它。
去哪里?
荒凉大漠走过一趟,深山老林转过几圈,藏区也深入了好几个月。若想再拿出惊艳的作品将那利欲熏心的男人碾压一次……她低头看着世界地图,笑了。
飞机起飞前,她打国际长途给童艳阳。
“我只有五分钟,飞机快起飞了,所以长话短说。”
童艳阳没吭声,想也知道此刻必定一脸懵逼。
“我爸带着新欢住进大院里,把我妈赶出来了。你知道的,她死也不肯离婚。”
左手边的中年女乘客瞄了她一眼。
“她现在住我二姨家,以泪洗面是常规状态,谁劝都没用。你舅不是沧县一霸吗?你帮我请他多盯着点我家那边,我怕我妈三天两头回去找我爸闹,被他打。”
那大妈又瞄了她几眼。
祝清晨出神地盯着无名指上的戒指,最后笑道:“官司我就不打了,好聚好散吧。苏政钦也跟我这么多年了,那点照片就当分手费,将来天高凭鱼跃,他是再请不动我这枪手了。”
话说完,她回头望着大妈,礼貌一笑。
大妈忙不迭扭过头去,红了脸。
童艳阳总算逮住这空隙,插问:“停停停,先说说,你去哪?”
“以色列。”
那边寂静了片刻。
片刻后,炸开了锅。
“日!没了男人也用不着找死吧?那边不是一会儿边境冲突一会儿恐怖分子袭击,再不就是什么极端分子游↑行示威扔炸弹吗?”
咋咋呼呼一大堆质问袭来。
祝清晨不得不把手机拿离耳边几厘米,在炮轰中勉强插了进去,“不说了啊,空姐催我关机了。”
那头戛然而止。
童艳阳哪会不知道她的套路,沉默了好几秒,低声说了句:“别做傻事。等我办完这边的事,就来找你。”
连日来备受打击,祝清晨都始终该吃吃该喝喝,毫无异样,此刻终于喉头发堵,带着鼻音说了句:“神经病,老子是人民艺术家,前赴圣城拍风景的。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喜欢为爱献身?求求你让我耳根清净一阵,千万别来。”
仿佛再忍受不了多说半个字,她猛地挂断电话。
关机。
逼仄的机窗外,天光大亮。
靠窗的人慢慢地将脸埋在手心,久久未动。
一旁的中年女人迟疑片刻,伸手拍拍她,“人生没啥过不去的坎,将来的路还长,都会好的。”
……果然,这世上还是好人多。
那双手慢慢移开了,露出其后一双漆黑透亮的眼。哪怕眼睑下还有厚重的淤青,哪怕面色苍白略显疲倦,那眼却异常明亮,逐渐弯成了稀薄的月亮。
大妈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