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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茂侯门_繁朵【完结】(183)

  卓昭节大吃一惊,忙从阶上跑下去,大声道:“开了门!”

  权氏和詹氏之前就认出外头的小使女是伺候小十郎卓知安的人,只是自恃卓昭节这个嫡幼女深得卓芳礼与游氏宠爱,卓知安到底只是庶出,生母也不得意,这小使女又来的卤莽,不免要在卓昭节跟前表一表忠心、也给那小使女些颜色看。

  如今听说卓知安落水,都吓了一跳,卓昭节话没说完,院门就被争先恐后的打开了——怕耽搁了救起卓知安事小,最重要的是万一事后传出卓知安落水,身边使女向嫡姐求救,却被嫡姐的仆妇拦阻——游氏能不问她们个毁坏女儿名誉之罪?

  卓昭节在游家就是和表兄弟姐妹一起长大的,从来不缺人叫自己姐姐,回到长安,上头嫡兄嫡姐俱全,对个庶弟的兴趣就不大,但也没什么仇怨,究竟是弟弟,如今听说他落了水,自然要担心。

  她提着裙子三步并作两步跑到院门前,来求救的小使女路上就哭花了脸,索xing还记得把话说清楚:“十郎掉进了园子里的大湖里——就是东面有一大片迎chūn花开着的那座拱桥下,三少夫人如今在前院和大总管对帐,夫人在老夫人那儿,婢子只能来求七娘救一救十郎了!”

  卓昭节皱眉对左右道:“快点带路!”

  她回来虽然有几日了,但先去了阮府拜访大姑母,又赴了公主之宴,加上侯府暗流汹涌,各房之间关系含糊,还没机会去侯府的园子,权氏和詹氏异口同声道:“婢子愿往!”

  卓昭节皱眉道:“阿杏和阿梨带路就成,你们两个把院门关了,各去禀告母亲与三嫂!”

  权氏、詹氏忙道:“是!”

  卓昭节带着使女风风火火的出了四房,发现这园子是建在了五房的南面,园外就是沈丹古住的水荭馆,园门进去就见湖,这湖不算小,虽然晴日,也当得起烟波微渺四个字,岸边高高低低的烟树chūn花假山怪石一路逶迤,卓知安掉下去的那座拱桥,离园子门口半远不远,转过园子门口两排花树就可以看见桥东盛开的金huáng灿烂的迎chūn花,但途中却要穿花绕树好些光景才能够到。

  “这一路走过来怎么会没个人在?”卓昭节急步而行,看了眼四周,皱眉问。

  阿杏小心翼翼的道:“是君侯的意思,因为沈郎君就住在外头,五房也不远,怕下人多了嘴杂,打扰了两位郎君刻苦攻读,所以不许人在这儿停留,园子里伺候的人另从别处小门出入,轻易也不到这边来。”

  卓昭节皱了下眉,心想祖父也太偏心了——但此刻不是腹诽这些的时候,又训斥那伺候卓知安的小使女,道:“水荭馆和五房离得这么近,你刚才非要跑回四房去gān什么?不怕误了大事吗?”本来园子到四房就有些路程了,这一来一回,卓知安如今还不知道怎么样,何况那拱桥到园子门口就又要走半晌——最重要的是依那小使女的话,她到了四房还是先寻游氏再寻赫氏,这两个人都没找到,这才跑去找卓昭节的,这中间天知道究竟耽搁了多少辰光!

  而五房和四房矛盾再深,场面上总也要顾着点的,卓知安怎么说都是卓芳涯的侄子,又是小孩子,这小使女当真跑上门去求助,那边从上到下也不可能都看着不管,可比特别跑回四房先后找了游氏再找赫氏都不在,这才找到自己可靠多了——她这么一斥,就见那小使女神色之间有些躲闪,卓昭节顿时起了疑心,狐疑的站住了脚步,喝道:“你可是说了谎?!”

  那小使女吓了一跳,忙道:“婢子不敢说谎!十郎当真掉下水了,如今都不知道怎么样……”

  “那你为什么要故意跑那么远?为什么不就近寻人帮你救他?你可是存心要害死你的主子!”卓昭节这么一喝问,阿杏等人也变了脸色,阿梨啐道:“你个小蹄子不想活了?胆敢谋害主子!”

  那小使女哽咽着小声道:“婢子不敢!婢子决计没有害十郎——咱们房里和五房向来不亲近,婢子路过五房时拍了好几下都没人理会,怕耽搁下去反而害了十郎,所以才去四房的!”

  “那水荭馆呢?”卓昭节一边走一边厉声道,“沈郎君那边难道你也怕?”

  在她想来,沈丹古怎么说也是寄养在卓家的,即使将他接到卓家的是沈氏,但笼统来说,卓家上下也算是他的恩人了,纵然他暗中偏着沈氏一派,但凡还存了一分聪明,也不该明着卷进卓家内斗里来,更何况这样明着拒绝救助卓知安——这要多么愚蠢才能gān出来的事qíng?

  只是这次小使女露出为难之色,却是阿杏小声道:“娘子饶了她罢,从前老夫人那边私下里传过话,使女尤其是婢子们这样年少的使女都不许靠近水荭馆的,这封儿太过年少,怕是惊吓之下忘记了变通。”

  说话之间,一行人已经快步到了桥上,卓昭节扶栏俯望下去——就见卓知安面色青白,勉qiáng抓着两三根迎chūn花枝,载沉载浮在湖面上,仰头看见她,神色一怔,随即低头吐了口湖水,有气无力道:“七姐,救我!”

  第四十九章 敌友难分

  看到卓知安手里抓着花枝,人也清醒,卓昭节松了口气,也明白了为什么那小使女封儿跑前跑后的找人求助,虽然哭得花了脸,却也没吓得走不动——原来卓知安虽然不慎掉了下去,却也抓到了几根花枝,这也是不幸之中的万幸了。

  不过卓知安到底年幼,如今这chūn水又还带着寒意,只看他脸色就晓得他也撑不了太久了,卓昭节定了定神,迅速打量了一下四周,却见这拱桥是建在了一个湖湾的位置,桥北是一个小小的湖滩,种着许多茭白芦苇之属,桥南即是卓知安落水的这边,则是清澈的碧波水,桥东一片迎chūn花顺着路径一直爬出去十几步远,桥西则是高高砌起直上直下的石壁——这几个位置都不好伸手救人。

  而卓昭节现在所在的桥,偏偏是座拱桥。

  卓知安的位置正在拱桥拱形最高点的正下,卓昭节拿长帛递下去比了比,够倒是够,可也不过是让卓知安摸到,根本不能系到腰间,何况chūn日的长帛不比秋冬,都是轻薄的软纱,只能让卓知安缠在臂上防止他抓不住花枝时沉下去,根本不足以拉他起来,卓昭节过来时不知道这边qíng况,根本没有多想,一时间感到有点无从下手。

  水里卓知安惊怕jiāo加,开始哭了起来,封儿见状,扑通一下跪在桥上,不住的对卓昭节磕头道:“婢子求七娘救一救郎君!”

  卓昭节皱眉道:“你不要慌!”转头语速略快的吩咐,“阿杏你去水荭馆、阿梨你去五房,叫多些人过来!”

  又探身安慰卓昭节,道,“你别怕,我来之前已经让詹婶子在四房里喊人了,过会就有人拿绳子来的……抓紧了长帛,别松手,且忍一忍。”

  卓知安哭道:“七姐,我冷,我怕!”

  “一会就好了,你别怕,我在这儿看着你。”卓昭节哄着他道,“母亲过会就到,你千万莫要松手!”

  卓知安哽咽着道:“可我抓不住了!”

  “把长帛在臂上系住,打个死结!”卓昭节出着主意——只是她到底年少,阅历不足,担心卓知安年幼,乍看到来人援救失了方寸,反而陷入危险,因此刻意将话说得缓和从容,面上也是一派镇定,却不知道这样的缓和从容与镇定在卓知安看来,自己这个嫡姐,一直是气定神闲——哪里有一点点担心自己的意思?

  他心中被压抑的惶恐怨怼混合着委屈猜疑汹涌而来——莫非,嫡姐根本就不想自己活着、正要趁着这次的机会除了自己?

  实际上,卓昭节却是冤枉得紧,她对卓知安没有喜欢得不行,但也绝对没有害他的意思,她如今不急是觉得卓知安不是太危险,到底他又抓着迎chūn花枝,又抓着自己的长帛,只要将长帛系住手臂,借着水中浮力,即使他支持不住松开了迎chūn花枝,有自己提着也沉不下去。

  这主要还是因为卓昭节是在江南长大的,在江南处处有水,是以擅长凫水的人极多,卓昭节自己就是打从记事起,就能下到湖里游上两段路——所以对她来说水是极可亲极可爱之物,纵然有危险,但小心些也就是了,她完全没有想到“惧水”二字,毕竟她向来就很喜欢在天热时玩水,如今虽然还有些chūn寒在,但卓知安一个男孩子,看着也不是体弱多病的模样,料想起来之后多喝些姜汤也就是了。

  因此,卓昭节压根就没想到,卓知安如今这qíng况,不只是有没有危险,更重要的问题,是恐惧——是他这个年纪不会水的小孩子,落水之后那种北人、或者说不会浮水之人对水的近乎本能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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