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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缟素_花日绯【完结】(6)

  水廊两边的湖面因为步幽晴的经过而泛起了有规律的涟漪,以五步为距,一圈圈的水纹自湖面缓缓扩散开去,而后,又恢复了死水般的平静。

  江暮云第二次拜访将军府时是经过一番打扮的,尽管也只是把稻糙一般的头发稍稍梳洗,在脑后挽了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发髻而已,但看上去已是gān净清慡许多了。

  他手捧两只绯红冉焰的胖肚子酒壶,迎着阳光,通透得仿佛可以看清绯色壶中的液体那般。

  江暮云少年英俊,眉宇间总是散发着一股难言的正气,他自信不凡的来到将军府门前,满心欢喜的敲起门来。

  虽然直接翻墙进去于他而言是比较方便,但给人的印象总是粗鲁的,第一次乃形势所迫,他可不想让步二小姐觉得他是一个粗鲁的男人。

  咚咚咚,每一下敲门声都让他的耳膜震动,心扉雀跃,等待时莫名的欢乐照拂全身,既紧张又舒畅,这种qíng绪如果不是亲身体会,那无论用多么华丽的辞藻都无法形容。

  一下。

  二下。

  三下。

  江暮云提着一颗心,敲了不下二十回,可最终也没人出来应门。

  怎么回事?不是约好了今日见面吗?难道她反悔了?带着满心满脑的疑问,江暮云越想越急,一个急转便想走回老路子,可脚下一步还没跨出,身后厚重的大门后却传来了声响。

  吱——呀——

  厚重高耸的大门仿佛几百年都未曾开启过那般,发出一声极其沉长的呻吟。

  江暮云一回头便看见一张极普通的老实憨厚的脸,那人穿着普通的家丁服装,轻喘着,一看便是跑急了的缘故,只见他还未等气喘平了,就迫不及待的张口问道:

  “你找谁啊?”

  江暮云见状,立刻迎向前去,故作礼貌的说:“在下江暮云,与府上二小姐相约浅酌,还请通报。”

  “什么?”那家丁也是个老实头,说话直来直去的。“浅酌?是……喝酒吗?”

  “正是。”江暮云光明正大的点点头。

  江暮云话音刚落,便见那老实家丁也随即变了脸子,不耐烦起来:“去去去,连瞎话儿都不会编,我们小姐身患痨疾,想要找死才会和你一起浅酌?疯了不成?还害得我跑这么远的路过来应门儿,走走走!”

  说完,便砰一下把门给结结实实的关上了。

  “诶——?”江暮云有些懵了,什么叫‘想要找死才会和你一起浅酌’?昨日明明就喝得很尽兴……到底怎么回事?

  雅致的房间内香薰缭绕,雕花窗户四周紧闭,遮住了清新空气的同时,也将屋外明媚至极的阳光隔绝。

  步幽晴单薄的身体倚靠在软榻之上,时不时就会咳上两声,细弱的肩膀上披着厚重的裘衣,不堪重负似的,脸色极其苍白,眸光很是倦怠,仿佛就连灵魂亦感到疲累那般。

  青莲将婢女手中的稠黑药汁递与步幽晴,在她眸光无声的抗议下,亲自盯着她将药喝下。

  步幽晴深蹙眉头,勉qiáng将药一口气灌了下去,但实在太苦,喝到最后还是忍不住将头偏了过去,将药碗递还青莲,自己捂嘴gān咳起来。

  青莲虽然心忧,但清楚的知道自己并无能力改变这一切,从来,小姐能靠的也只有她自己罢了,一直以来,只有她自己。

  轻轻拍了拍步幽晴的后背,青莲便带着两名婢女离开了步幽晴的房间,门在一开一关间,送入了丝丝清新的空气和无限耀眼的阳光。

  步幽晴贪恋着那一刹那的幸福,仅瞬间便消失了。

  雅致的房间内又只剩下她一个人,孤寂寂的,仿佛这种孤寂就是为她破土而生般,所有人都觉得是理所当然的。

  正是这种天命注定的理所当然,才使她越走越远,独自撑过了一个个如在炼狱中水淹火烤的煎熬日子。

  6

  6、命(二) …

  缓缓闭上了疲累的双眼,沉沉睡了过去。

  如果不是这个世上还有太多事qíng要她完成,有太多夙愿等她了结,多想就这样睡死过去……可是,却有这么多的羁绊和遗憾,她又怎能轻易死去?她必须好好吃药,好好睡觉,好好休息,然后,好好醒来……她早已没有‘死’的权力了,只能在炽烈的地狱孽火中无间游离,梦生梦死,等待魂飞魄散的那一天的来临……

  无尽的虚无世界黑暗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窒息的感觉席卷而来,无形中好像被扼住脖子,难以呼吸,她痛苦,她挣扎,却怎么也不能摆脱黑暗力量的扼制,就在她放弃一切,随生随死的时候,一双神佛般的大手自天际忽的打开一道光亮,qiáng而有力的抓住她的臂膀,将她拖出那恐怖的黑暗世界。

  一场感受窒息的噩梦就此结束,世界还是那个世界,房间还是那个房间。

  步幽晴睁开双眼,有些茫然,眼神空dòngdòng的望着前方,好长时间才分辨出了眼前的画面。

  一双浅褐色的瞳眸中透着浓浓的担忧,见到她醒来后,那浓浓的担忧又转变为兴奋,闪耀着奇异的璀璨光彩。

  步幽晴恍若梦中,如此纯粹的眼睛她已经好久好久没有看到过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心被邪恶占据,竟然再也发现不了身边单纯的美好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没有一双眼睛纯粹的为了她的难受而担忧,又为了她的转好而高兴了?

  她以为,她的眼中再也不会看见纯粹与善良了……

  “你,没事吧?”

  江暮云见人醒过来了,悬在半空的心终于放下,可醒是醒了,却只是用空dòngdòng的眼神盯着他看,这不禁又让他担心起来。

  步幽晴眨了眨眼睛,抓住了那只一直在自己眼前晃动的手,深吸一口气,淡然问道:“怎么又是你?你是怎么进来的?进来多久了?”

  “喂,你怎么一醒来就这么多的问题啊?”江暮云讪讪的收回了自己的手,将人自软榻上扶起,在对方幽幽的目光下,他才不得不认命的说道:“我是偷偷从窗户爬进来的,你府里都没有什么人,所以……”

  真的是没有什么人,一路上,连个扫地的仆人都没有看到,江暮云觉得用‘偷偷’这两个字都有些汗颜,他根本就是光明正大走进来的嘛。

  “那进来多久了?”步幽晴越过他的肩头看了一眼沙漏。

  “嗯……也没有多久……”江暮云面皮微赧,垂下眼睑,支支吾吾起来。

  步幽晴轻叹一口气,无力的问道:“一个多时辰了?”

  “……呃,是。”江暮云惊讶为何她会知晓,口中解释道:“假面人出去以后,我,我敲过窗户的,只是你睡着了,没有应声,我也等了一会儿才私自进来的啊。”

  就是因为没有声音,他才担心到翻窗而入的,本来只是想看一眼就走,可是,她苍白虚弱的睡颜却看得他渐渐拔不出眼,竟然就那么傻愣愣的在她榻前站了一个多时辰。

  “那你来gān什么?”这几天他出现的次数是否有些太频繁了?就是青莲,平日里也见不上两次的。

  “我来赴约的,你不会忘记了吧?”江暮云老实的摊手jiāo代。

  经他提醒,步幽晴才想起来好像确有其事,略微沉吟片刻后,才道:“哦,你是说喝酒啊。这两日恐怕不行,等我身体好些了……”

  步幽晴的话还未说完,只听江暮云便急急抢白过去,还颇有些愤慨:“等你过两天身体好些了,再找我喝吗?然后,再独个儿咳上几日?”

  “……”步幽晴有些不解他这般急躁的原因,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怔怔的看着他。

  “你,你为什么没有告诉我,你根本不能喝酒?你什么也不说,偏生我还傻兮兮的一个劲儿帮你倒酒……我!”江暮云像是陀螺一般,说着说着便急躁躁的在步幽晴榻前瞎转悠起来。

  步幽晴越看越不明白:“你在生什么气?生谁的气?”横看竖看,就‘喝酒’这件事qíng的受害者也是她啊。

  “我,我,我在生我自己的气。我气我傻,气我没用,气我让你生病……”江暮云气愤的在步幽晴榻前转来转去,边说还边抱头扯头发,将原本束于脑后的头发又给一缕缕的扯了下来——恢复原状。

  步幽晴对于江暮云的行为先是有些不解,后来看着看着竟然看笑了出来,她难得用带笑的眸子说:“你气什么?是我没有告诉你啊,你当然不知道了。”

  “是啊。我,我还气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当步幽晴自己把那句话说出来之后,江暮云像是找到了症结所在,gān脆又急冲冲的跑到软榻旁坐下,纯粹的双眸就那么直勾勾的盯上步幽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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