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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沉渊_四木【完结】(126)

  蒙撒将他挥到一旁,道:“一个歪字,算什么朝贺之意!”

  白熊经受两支弩箭,xing子爆烈不已,再次将聂向晚掀落身下。这次,聂向晚不能抽出皮鞭驯服它,只能看着它泅水逃生。她咬咬牙,径直跳进伊水,追随白熊而去。

  游了一段长路程,直到看不见龙舟后,她才从水中冒出头,爬上冰面趴着喘气。

  再过两刻,摸清聂向晚动向的谢飞接住她了,将熊皮脱下,用厚重皮裘包住她,替她取暖。一行人上了猎犬车,就着雪亮回到石城。

  石xué之前,军营之上,听闻鼓声跑出极多的胡兵汉子。他们看见脸色青白的聂向晚裹着一身皮毛空手走回来,轰然大笑。聂向晚朝人多的地方剜了两眼,悻悻走回木屋。

  众人盛集之处,聂无忧新换一件银色狐裘,长身而立,笑意盎然。胡兵杂议白熊王对抗猎户的诸多彪炳战绩,聂无忧回头说道:“那些筹彩珠宝都是你们的了,去拿吧。”

  胡兵队长笑着走近,拍拍聂无忧的肩膀,道:“一起去喝酒?”

  聂无忧咳嗽两下,随势走向城中酒寮,并未推辞一句。随从阿驻极不放心,尾随而去,替自家公子挡下了几碗酒。

  戌时五刻,聂向晚盘腿拥被坐在木chuáng上,吸了吸鼻涕。身前火盆爆了个火花,碳木烧得红炙,可她还是觉得冷。木门上随即敲了两敲,聂无忧掀开挡风的皮帘走了进来。今晚浅斟几盏水酒,他的面容便透出一丝红晕,墨玉的眸子看过来,极具神采。

  “如何?”小木屋内地盘狭小,他只能站着。

  聂向晚捂住鼻子说道:“蒙撒出河祭神,所用仪仗与皇帝一致,可见他很受皇后宠信。皇后掌了实权,待亲信逾越祖制,可见也是个糊涂人。皇后越宠信蒙撒,我们越容易打开缺口。听你说,蒙撒贪且蠢,今天一看,果然不假。”

  聂无忧道:“蒙撒能得宠全凭他的三寸不烂之舌,又有些法术手段,和他一比,我信你更胜一筹。”

  聂向晚抬头道:“公子这是褒还是贬呢?”

  聂无忧穿着银狐裘衣,发缠淡色丝绦,玉容显得俊秀。他只是笑,不答话,一双桃花眼落在聂向晚身上,令她狐疑地查看自己一遍,还以为是哪里出了纰漏。

  “你今天捉的那只是白熊王。”

  听到这个,聂向晚恍然:“难怪那么大!”

  “要我帮忙么?”

  聂向晚上下打量一身清贵的聂无忧,摇头道:“公子还是将阿驻借给我使唤几天吧。”

  聂无忧道:“你要争气,我的银子输得差不多了。”

  聂向晚忍不住回道:“公子整日除了赌,便是晒太阳。哪里像我奔波在外,拼命抓熊弄鬼?”

  聂无忧笑道:“你一头也未抓住,还欠我一条皮围裙。再说了,我在晒太阳的时候,也要好好看住小公主。”

  聂向晚心中一动,道:“公主对你很亲厚?”

  她盘腿坐着,将自己裹得像个雪人,聂无忧不禁低腰找到她的眼睛,与她对视上,笑道:“你很关心这个?”

  聂向晚点头,他又说道:“她自小就缠着我,要我带她玩,和旁人相比,自然要亲厚些。”

  “听说皇帝很是喜爱公主。”

  聂无忧淡淡回答:“可惜陛下已被皇后放倒,无法拂照到公主。”

  聂向晚随即明白,皇后从不修书唤李若水回宫廷的原因,一个热衷于朝政的母后,对子女就难免疏薄。聂无忧见她凝思坐着,抬脚走出木屋,离开时,偏又掀起皮帘不动,放进一阵冷风。

  “聂公子!”聂向晚打了个喷嚏,恼怒叫道。

  聂无忧坏笑离去。

  ☆、101再见

  夏末的乌gān湖依然覆盖着坚冰,方便聂向晚捕猎耐寒动物。她驾车在冰上连续转了三天,均无功而返。军营里的筹彩越集越广,参与的胡兵越来越多,每到日暮之时,石城人听见鼓声就会跑出来观望,照例笑话她空手归还。正当聂无忧博弈激烈之际,聂向晚突然满载而归,震惊了全场。

  两只银白狐貂,三只白熊,据说还有一只熊王,由于太沉重了,猎犬车拖不动,因此她便用锁链将它困在冰窟里,等待帮手去拉回来。

  聂无忧看到她回来,转身对兵汉子笑了笑:“qiáng者为王,败者为卒,你们可是答应我的,不知说话算不算数?”

  胡兵队长抖着冰渣胡子笑道:“聂家妹子这么有能耐,我们一定跟着她走,不反悔!”

  “去哪里都行么?”聂无忧稳稳笑着,不改容颜上的清淡之色。

  胡兵队长看看四周一片沉寂的石城,连绵木屋似蜂房水涡延伸至远方,散雪堆砌树角檐瓦,柔和了冰冷的夜幕。玩笑了多日,听到聂无忧试探的一句,他算是明白了过来,咧嘴道:“我们马上的汉子风里来雨里去,没什么定xing,但是答应人的事,一定会算数。你去跟妹子说一声,如果要我们拔营,没问题,但是有一条先应好——去的地方不能比石城差,能让我们有口饭吃。”

  聂无忧慨然施礼,一躬到底:“多谢胡哥成全,家妹那边,自当应准。”随后,便将胡兵队长引荐给谢飞,再次定下盟约。

  日头已沉入远方,湖面反she出雪亮,照出了一拨人的身影。他们佝偻住身体抵挡风向,艰难跋涉在冰层之上。褴褛的衣衫不能御寒,个个露出冻得青紫的膝盖。楼台起鼓,咚地拖长两声,以示外人接近。负责城内事宜的盖行远披衣走出城外,唤盖飞等人接住这一批难民。

  难民喝着热汤水,暖和了一下手脚,面对盖行远的发问,细致说道:“外面在打仗,华朝骑兵朝着我们北理边境推进,攻占了三个郡。朝廷里不发兵,郡县的长官抵不住,自己先带人投降。我们怕华朝人屠村,趁着混乱跑了出来,刚开始的时候有百把人,不知投奔哪儿去,后来听说你们这地方收留难民,就结伴走了过来,走着走着,只剩下我们这六十口人……”

  候在一边的聂向晚问道:“华朝攻克了哪三郡?”

  被问的大叔一一报出郡名,聂向晚细细听着名字,抬头与聂无忧对视一眼。耳边又传来盖行远询问难民其他qíng况的声音,她踱步一旁,对会意跟来的聂无忧说道:“叶沉渊果然按计划发动了边境战争,刚才那三个郡,就在他的三条战线上,往后退,刚好回到华朝屯兵的三座军镇,他派了三大将领守着。如果我没猜错,连城镇的守将一定是王衍钦,井关镇的守将一定是左迁,苍屏镇的守将一定是封少卿了。”

  聂无忧无声叹息:“知道了又怎么样?那叶沉渊一打过来,我们也没办法。”

  聂向晚摇头:“公子说错了,不是我们没办法,而是北理皇廷过于退让,根本没想过要去打胜仗。”

  聂无忧沉默一下,才说道:“你应该知道症结在哪里吧?”他在北理活了二十七年,自然也知道内中缘由。

  “三宗坞主身上。”聂向晚拢了拢皮坎肩,转到他身后去躲风,揉着鼻子说道,“宗主势大,威慑皇廷。皇后不发兵,就是盼着华朝人打过来,帮她先剿灭处在前方的央州宗主袁择。待袁择覆灭后,她或许会分化其他两州的宗主势力,再组合大军抵抗华朝——只是那个时候,不知道是否来得及保住北理,因为后面的争战实在是充满了变数。况且那华朝三将,个个都是骁勇善战的人,尤其要提防勇谋派的封少卿,叶沉渊将他放在苍屏镇战线上,想必是对央州势在必得。”

  聂无忧淡淡地听着,面风站立,并未躲避过身形。“你看得这么清楚,想必也是拟好了对策?”

  “是的。”

  聂无忧笑道:“那就好。”

  石xué外,盖行远探明难民身份不假,安置好一切事qíng之后,朝聂向晚看了看。聂向晚随即拢袖走到盖行远跟前,呼出口雾气:“好冷。”

  盖行远请她入屋说话,并在木凳上细心地铺上一层毛毡。

  聂向晚坐下依然跺着脚,道:“我转了几天,把周围的地形都查清楚了,如果留在这里三年,依赖结冰的乌gān湖做天然险堑,还是可以抵挡住任何一派骑兵的冲杀。就是三年后粮食完了,我们没地方开垦粮田,难保要饿死。”

  盖行远凝眉道:“再加上投奔来的难民,朝后计算,口粮更难得支撑。”

  聂向晚笑道:“我特意派牧民散播石城贤良的名声,不管来多少人,盖大哥也要接纳住,好歹帮我撑过半年。你看,今晚就来了一批民众,可见是我的传播奏效了。”

  盖行远忙道:“这个自然。”

  两人正絮絮商谈,门外盖飞大嚷道:“小童在里面吗?快出来呀,你的皮剥好了。”盖行远抬脚走出去,给了他一个爆栗,冷面说道:“怎么说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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