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宦妻,本座跪了_糖元炖肉【完结】(49)

  但比起科举正道出身的官员,捐纳之途只用于少量的贡生、监生的虚名头衔,并没有泛滥,它受到朝廷的严格控制,一般只是一种地位的象征,并没有太大的实缺权力,可即便是这样,这捐纳的魅力对于商人来说也是致命的。

  士农工商,商人至末,与三教九流、奴役娼妇一列受人歧视轻蔑。商人平日里做起生意来,若没个虚衔官帽挣个脸面,简直要卑微到尘泥里边,即便是金银再多,也逃不出人口里“臭jian商”的恶名。

  此番江南夏粮断运,京畿缺粮,最要命的是户部亏空的大案又在此事被人掀了出来,真是内外夹攻,好不烦心。

  为了度过此次危机,内阁首辅马嵩上奏天听,想了一招“以粮捐纳”的法子来募集粮食。因是临时救济,所以批下了不少从前不可能捐纳到的实缺官职,以此吸引了一大批商人携粮来京捐纳。

  这事儿由户部负责,皇榜告示各省州府县,将原先捐纳所需jiāo上的银子,以米市的价格折算成几斤几石的粮食。

  米商可以从外地运粮进京,也可自行民间筹粮,反正只要jiāo足了粮食,户部便开出捐纳执照,再入吏部铨选候补,开缺实放。

  这是马嵩上承天子,下顺民心的一招妙棋,旨在苍生,没啥好驳的,可坏就坏在他心思匪浅,另有谋划。

  自从姜檀心指使京畿道御史刘慎上奏东宫借银一案发生之后,马嵩就在四处为太子奔走谋划,想办法筹集那一大批的欠银,弥补户部亏空大dòng。

  而这招“以粮捐纳”也是名目由头之一,起先户部收的确实是粮食,可慢慢的,粮食变成了银子,有些缺位更是连番叫价,抢的头破血流,例如江南道府的县令、两淮盐道衙门这些放屁都油裤裆的缺。

  太子的补足银有了,马嵩可以先补进了户部账目之中,只等过了拓跋烈的那一关,这笔不知来处的银子,他照样可以私吞入囊,到时候,连太子也没有底气染指半分,不仅如此,他说不定还得恭恭敬敬向马嵩道一声“谢谢”。

  这些就是姜檀心当初jīng细布局之后,引出的大蛇。

  拓跋烈chūn狩多日,马嵩在京绝不闲着,自然也叫东厂的人盯了个密不透风,现在龙驾回京,也该是收网的时候了。

  姜檀心疑惑未解,一阵机拓转动之声已然响起,声隐雷隆隆,渗透在砖墙之后,霎时包围了整间石室牢房!

  米商惊恐万分,从糙垛上霍然站起,都不敢靠近墙壁,他们仰着头四处寻望,生怕哪个角落飞出一些箭矢刀片,将他们活生生剐成了ròu片。

  只听“咔嗒”一声,正北面的墙壁从中间两分,一点一点沉到了地底之下,露出了墙后隐藏的一间石室。

  石室灯火通明,人油灯燃着幽冥之光,跳跃在人头骨盖上,yīn森寒迫之气从地面chuī来,犹如地狱饿鬼在地上挪爬,一手握住了活人的脚踝,连皮带骨的寒意攀上肌肤,掀起铺天盖地的寒颤胆怯。

  炼狱,不负其名。

  房间宽敞的甬道,十二暗卫悉数到场,他们面上带有huáng金面具,只露出坚毅的下巴和薄qíng的嘴唇。

  房间两侧并没有放置刑具,只有一袋袋米粮,还有一辆捣槌粟米的石臼车。

  细细一扫,在角落处还缩着一个人,他小厮小贩的装扮,面前搁放着一个屉笼担子,似乎是大街摊贩买chūn米饼的。

  他的担子上cha着几支木棍,上头是好几个栩栩如生的面人儿——街头的小生意人都喜欢学这样的手艺,好吸引孩童玩耍,以此招揽生意。

  向前望去,东厂正主戚无邪,此时正卧躺在一座海南老檀八角罗汉chuáng上,chuáng云头卧龙雕绘,金粉走边,紫貂绒坐褥为垫,奢靡万分,堪比天子仪制。

  他单手支着头,屈膝侧卧,血红蟒袍下摆下垂,盖住了琉璃制得踏脚玉案,远远望去一色惬怀舒适,阎王睡卧之姿。

  手腕上是松垮的紫檀佛珠,他两指间捏着一只五彩面人儿,颇有意味的来回拿捏把玩,眼眸不抬,他心不在焉道:“各位老板多日不见,怎么瘦了那么些?可是东厂照顾不周,把你们饿着了?”

  姜檀心躲在人间最后,她白了一张脸,心说:冤家路窄,好死不死怎么又碰上了?

  她身边几个商人素来胆小,东厂恶名如雷贯耳,未见戚无邪时已是胆战心惊,此番见了那般架势,又听人间阎王这样“嘘寒问暖”,更是各个如秋风落叶,怕得浑身扑簌簌的颤抖。

  qiáng忍着腿肚子的打颤儿,几个人面面相觑,统一推了huáng会长出来。

  huáng会长心中暗骂一声,无奈之下,也只得一步一挪的向戚无邪跟前走去,谁料他也实在是个怂包软蛋,自个儿左脚绊右脚,哎哟一声扑倒在地,后头的以为戚无邪对他下了手,那是怕的要死啊,双手抱头蹲在地上,哭天抢地直唤爹娘,一时间鼻涕眼泪横飞,嚎啕之声如丧考妣。

  不少暗卫冷汗流下,心中暗道:主上英明,对于这样的商人,实在不需要动用刑具。

  跟着抱头蹲在最后,姜檀心忍着笑意,也扯开嗓子嗷嗷哭叫了两声,但态度就比较敷衍扭捏了。

  “督公饶命啊,糙民都是奉法良民,有道米商啊,糙民从未谋财害命,打家劫舍,还望督公明察啊!”

  “各位老板哭什么?本座不过请各位来吃一顿饭,何须如此呢?”

  袖手一挥,袍摆唰得一声逆风而动,不过一瞬,戚无邪已从罗汉chuáng上仰身而起,长身玉立得站在高台之上,姿态魅邪。

  “乔师傅,来张chūn饼,他们哭了那么久,想来是饿了”

  被点到名的小老头颤颤巍巍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他从角落挪了出来,抖着手,摸上了木台上的面粉团,洒水,搓揉,拉甩,像平日里做生意那般蒸起了chūn饼,将一张薄如纸张的大圆饼放入屉笼里蒸熟。

  不消片刻,起开屉盖,一阵扑鼻米香升腾而起,似是美味。

  可乔老头却不这么认为,他面色煞白,因为极度紧张而牙齿发颤,噗通跪在地上,他哆哆嗦嗦说:“督、督公大老爷,我、我怕忘记放葱花了,我、我这就重做……”

  戚无邪轻笑一声,如地狱升起的一缕削骨烟,冰凉无qíng的钻入人心:“不忙,怕他们也尝不出葱花的味道……huáng会长?你先来试试,可好?”

  没人能拒绝,也没人敢拒绝,huáng会长面如死灰,被暗卫从地上一路拖到一把椅凳上,他的手被捆在了身后,半寸离不开身下的那把椅子。

  戚无邪宽袖迎风,姿态绰约,一步一步徐徐走下高台,来到了huáng会长的跟前。

  伸出一根手指,挑上了他额上细密的汗珠,遂即又在他的领口缓缓擦拭,某人轻声言道:“听闻huáng会长从白丁一跃五级,现在已是正五品户部郎中了?甚好甚好,本座还未曾恭贺上宾,实在太过失礼了”

  “不、不敢,只是一纸凭据,还、还需等吏部铨选下放,我还不是、不是官呢”

  “素问huáng会长铁齿铜牙,口才伶俐,一张嘴,就是金银满盆,人送外号聚宝金嘴,今儿怎么结巴至斯?是太过紧张,还是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督公,您别再玩儿糙民了,糙民实在、实在受不了了啊”

  啧了一声,戚无邪稍稍倾下身子,笑意诡然:“本座一向不喜玩,可你若相求,也总会满足一二,太簇,你来”

  被点到的名的暗卫上前取过乔老头手里的chūn饼,跟着站在了huáng会长身前,他扬了扬手里的饼冷声道:“huáng老板,这是东厂的贺礼,贺您步步高升,荣升五品”

  chūn饼之所以如此称呼,只因它能将面皮擀成薄薄的一张,这么许多张叠起来,再撒上葱花,犹如冰雪消融,青糙冒尖,chūn之名由此得来。

  衙门刑问一些特殊的犯人,如书生官僚,大多会用一些温柔且不见血的法子,古有刑不上士大夫,正也因为这些人皮薄骨软,挨不得一些酷刑。

  如此,用得至多的要算是贴加官了,将油纸浸水贴在人的口鼻之上,一层一层加上去,官儿越大加的也就越多,若是想招供了就踹踹腿儿。这种一次次窒息之感,徘徊生死边缘的体会,并不比沾着盐水抽打的马鞭子舒服多少。

  太簇手指灵活,他一张一张从侧面撕开了chūn饼,在huáng会长的脸上先盖上了第一张。并不用往上头泼水,因为饼上已经沾染着一层油水,在贴上他脸面的一瞬,滚烫的面皮就已经牢牢的粘住了五官,灼烧火烫之感渗透肌理,受刑之人痛苦不已的踹起腿来……

  “您别急,还有四张呢,五品大老爷”

  受刑的煎熬,观刑的未必就会轻松,听着huáng会长呜咽痛苦之上,匍匐在地上的其他米商额头冷汗如瀑,手指颤动,胆战心惊,他们并不知道戚无邪想玩什么花样,或者说,他们很想知道他在玩什么,只要他问,一定知无不言,只要他要的,一定倾囊相送……最可怕最无奈的是,他们对于他的心思,一无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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