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分明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可是脑子里想的那些事却叫她自己耳垂都发烫。
眉目昳丽的姑娘卧在床榻间,如绸缎般莹润光泽的墨发裹着她缕薄轻盈的肩,随着她的动作,墨发从肩上滑落,露出冰肌玉骨,淡淡的月华透过窗纱落下,更衬那眉眼灼灼。
虞望枝在被褥间滚来滚去,最后下定决心,咬牙切齿的想,一定得给那个土匪点厉害的!这个坏土匪欺负她太久了,最开始还抢过她呢,她报复回去,才算是一了百了!
这念头在她脑海中愈演愈烈,一整晚都散不掉,迫的她在床榻间滚来滚去,直到子时夜半,才沉沉的睡过去了。
到了次日清晨,虞望枝还在熟睡中时,便听见有丫鬟在外头敲门。
她混混沌沌的睁开眼,含糊的唤了一声“进”,门外头的小丫鬟们便立刻鱼贯而入,共四个丫鬟,手捧热水面盆、绸缎衣物、绫罗首饰,早膳点心。
门板被小心推开,但还是难免带进来几丝寒风凉意,静秋院没有什么外间可供丫鬟们暖身,门一开,那些丫鬟们身上的凉气冲的虞望枝一惊。
她撑起身子自榻间起身来,略有些局促的瞧着这一幕。
这是做什么?
她来林府多日了,以前刚来的时候,日里只有一个小丫鬟伺候,后来她被送到山庙里、再自己跑回来后,小丫鬟都没了,只有嬷嬷和小厮瞪着眼盯着她,衣物虽还有人浆洗,食物还有人来送,但远没有眼前这般殷勤周到。
她在这林府里,一贯都是最不被瞧得起的,什么时候竟也配得上用四个丫鬟了?
虞望枝才刚坐起身来,那四个丫鬟便齐刷刷的给她行礼,最前头的丫鬟一脸笑意俯身、轻声慢语说道:“表姑娘贪懒儿,想多睡些是好事,只是若是不用早膳恐伤肠胃,表姑娘还是起身的好,大夫人还特意叮嘱过奴婢们,叫奴婢们早些带您过冬梅院去行晨礼呢。”
竟是林大夫人要见她,却不知为何给她备这么多好东西。
虞望枝受宠若惊的被搀扶起来了。
四个丫鬟立马忙活起来,各做各的,替她用暖棉帕净手、洁面、擦脚,然后服侍她穿上丝绸梭织的衣裳,将她打扮的光鲜亮丽,然后扶着她到桌面前用膳。
早膳也相当丰盛,一盘热腾腾的鲜肉包子,每个褶儿里都透着油亮的肉糜光泽,一口咬下去必定满口喷香,一碗熬的粘稠米粥,里面加了桂圆莲子,光是米都下了好几种,一闻味道就知定是熬了一个时辰才出锅的,一旁还摆了一盘粘糕甜点,和早就备下的甜茶。
这不知是花了多少心思呢。
虞望枝狐疑的用了几口,便被这些丫鬟好生打扮了一番,穿了一套正红对交领浮光锦一身裙,上刺绣了一支白色腊梅,水袖翻飞间腊梅坠落,发鬓挽成飞天流云鬓,上缀珊瑚珠,墨的发,红的珠,艳的裙,额上点金色花钿,眉目细细一勾,明眸皓齿,辉光摇晃。
这样潋潋的打扮,换个寻常模样的人怕是要被衬得黯淡无光,可偏生虞望枝生了一张芙蓉相怯、海棠醉日的脸,那些绸缎便成了她最好的陪衬,衣裙上流动的光泽如同那仙子周身的华光,她一动,满身腊梅便开了。
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池月下瞧。
“表姑娘。”给她妆点的丫鬟被她的眉眼晃了一瞬的神,等虞望枝抬眸看过来的时候,丫鬟才笑着说道:“表姑娘这般模样,大夫人瞧见了一定会喜欢的。”
虞望枝心想,她能喜欢就怪了,这是唱的哪一出戏?
但这些思绪问一个小丫鬟自也问不出来什么,虞望枝在林府待了这么长时日,也算是看清楚了这泾渭分明的府院里的游戏规则,只有上面的人才能决定玩法,下面的人,跟着做就是了。
虞望枝便应了一声“走吧”,没有再多问过了。
她想知道,还不如直接去找林大夫人。
临出门时,丫鬟还给她罩了一件雪氅,大白色的毛绒雪氅裹着她娇嫩的脸蛋,她带着四个丫鬟,从静秋院出来后,一路走去了冬梅院。
她本以为今日她还要去冬梅院的前厅,但到了之后,丫鬟直接将她带到了冬梅院后院去,那林大夫人居然叫她进了后院——这是极亲近的人才能进的地方。
虞望枝越发好奇,由丫鬟搀扶着,提着裙摆入了后厢房间。
林大夫人的厢房内摆着翠绿松石屏风,在后窗风口旁阻风,屋角下堆放一只碧玉所雕的青鸾衔珠香炉,袅袅烟雾自鸟喙中缓缓而散,氤氲静香。
林大夫人今日穿了一身浓翠点蓝的束胸长裙,外衬同色披衣,头上盘了个簪花缠木鬓,上点珠翠,瞧见了虞望枝,便亲亲热热的招呼她在厢房内老曲柳檀木长桌旁坐下,甚至都不要她见礼。
虞望枝踟蹰着坐下,还没等说话,便听林大夫人道:“好孩儿,昨些时日当真是委屈了你,谁知道那柳姑娘竟是这般蛇蝎心肠,老身也是被她蒙蔽了,竟险些顺着她的意害了你,老身只要一想起来,便觉得心口堵塞,昨夜一夜都未曾睡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