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峦进闻言却脸色大变。
几人正待细说,樊明从远处兴冲冲跑了过来,手边还拽着个人,扬声与太子殿下道:“梁管事来了。”言下之意可以看看那锈迹斑斑的长刀了。
诸人便把曹学文之事暂且搁到一旁,先看那刀的情况。
樊明拽着的正是梁玉。
梁玉刚翻身下马就被他给拖了过来,连脚步都没来得及停顿一下,不由懊恼:“你慢一点慢一点。怎么着?显摆你腿长还是显摆你力气大?放手放手!拉拉扯扯像什么样子。”一路嚷嚷着一路想甩开,又怕被在场众人瞧出他会功夫,迟疑着的功夫就被拖到了殿下跟前。
在殿下面前失仪,他愤愤不已,一面恶狠狠去瞪樊明,一面解下长刀抛给他。
樊明兴致勃勃伸手去接,到手意外地沉。他“咦”了声使劲颠颠手中之物,方才使力将其拔出。待刀初露锋芒便是一怔,等到整个刀身都现于眼前,他不由愣住,眼睛直勾勾的半晌没有动作和言语。
梁玉正恼着他,看他如此就在他跟前绕来绕去,见没有反应,索性伸手轻推他胳膊:“你怎的了。莫不是这刀有甚蹊跷吧?别告诉我是你以前用过的。”
这番玩笑话好歹让樊明回顾神来。
樊明小心翼翼把刀鞘放置一旁,轻抚刀身道:“说实话,我想了万千种可能性,也没料到竟会是它。”
“你认得它?”王庆海紧盯着他细看,口中追问道。
樊明颔首后又摇头:“倒是没亲眼见过。不过这锋芒,这个刀尖,这形状……这刀柄上面的图案,应当是它无疑了。”
梁玉看看刀又看看他:“嗯?”
“落雪刀。”樊明的眼神极致柔和,宛若眼前是需要小心呵护的娇柔花朵:“乃是落雪刀客的随身武器。”
他平常行事素来强硬,手段铁血。何时这样温柔过?便是对待女子,也不曾这般。
看他如此,周围人纷纷侧目,惊讶于樊明对它的态度的同时,均明白此物定然极其不简单,才能让这汉子露出这般的表情。
午思这才知道锈迹斑斑的刀柄上刻着的是雪花图案。因为图案斑驳又毫无头绪,昨晚她和梁玉猜了许久都没猜出。
下一瞬樊明恍然意识到了什么,忽而神色怪异:“这刀怎么在你们手里?”
梁玉只递给他个“你懂得”的眼神,旁的一个字儿都没多说。
樊明何等敏锐,脸色瞬间青红相交十分精彩。
方峦进问:“它有甚来历?”
“‘雪’与‘血’同音,指的是它主人刀既出鞘便要见血。刀主是落雪刀客,二十年前扬名江湖行侠仗义,处处维护百姓、针对贪官污吏。十五年前卷入一宗案子自此不知所踪。”樊明简短说完,追问:“这东西到底是哪儿来的?”
方峦进拧眉沉思。
午思看旁人都不提,便道:“这是朱磊的柜子里翻到的。曹学文当时还挡在柜子前头不让我们去搜查,幸好梁玉功夫好,把他制服。不然也拿不到这刀。”
王庆海一直仔细盯着樊明,看着他的一举一动。此时见他神色有异便慢吞吞道:“那朱磊如果是落雪刀客的话,此人失踪之后应当就跟着吕全落草为寇了。而后跟着来了这良槐县,再到如今……做了杀人凶手。”
“不可能!”樊明牙关紧咬,当即反驳,不甘地道:“我不相信他居然成了这种人!他定然不是匪徒草寇之流!”
他声音陡然尖利,又是习武之人自带威武气势,方峦进正沉思着一个没防备吓了一跳。
王庆海给方峦进使了个眼色。
方峦进顺着自家上峰的话继续道:“怎么不可能?我们验尸的时候,那些尸体都是一刀毙命。落雪刀客,听名字便是个很厉害的使惯了刀的,下手如此快很准的也只能是他了。”
樊明目眦欲裂连声追逼质问:“你只说他做贼做寇,可你知道他当年在江湖上多有盛名?家父家兄对他赞赏有加,都说他是难得一见的热心肠的人,便是自己死了,也会保住百姓的性命。这样的人,怎会是你口中的贼寇!”
梁玉见他情绪不对,忙去拉他。
他伸手一捣把梁玉推开。
梁玉沉了脸当即就要去擒住他,却被嵇崇涧喝止。
“不必管他。”嵇崇涧语气淡淡,甚至还带着些笑意:“他既是为了旁人而失去本性,你又何至于费力气去制他。”
梁玉躬身应是。
樊明听见太子殿下的声音后,脸色突地发白,讷讷半晌一个字儿也说不出,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嵇崇涧道:“我倒是第一次知道,你办事竟然只凭着旁人的几句话和个人的心思,全然不顾证据线索了。”
“可是他们——”樊明伸手指向王庆海和方峦进:“他们也没证据却说——”
“他们是大理寺的,我懒得理会他们说了什么,若说错了自有朝廷的章法。可你是我的人,什么该讲什么不该讲,何事该做何事不可为,你理应心里有数。”
嵇崇涧言罢,略顿了顿,声音愈发温和:“当然,倘若你不是我的人了,自然是想说何话都由着你自己的性子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