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氏淡淡看了他一眼,便走了。
江游奕没有犹豫,立马跟了上去。
未央宫,若微正在烤火取暖。
周围人都紧张地看着她的一举一动,简直把她当成了孩子。
自她被诊出有孕后,赵郁仪简直如临大敌。不仅往未央宫派遣了数十位太医,还从含凉殿拨了可信之人守着未央宫,不允许外人靠近分毫。又恐若微劳累,还下诏除非贵妃召见,否则任何人都不许入宫惊扰贵妃。
若微摸着自己的小腹,还是有种不太真实的感觉。不明白什么时候就有一个孩子钻进去了。她正在胡思乱想,忽而瞧见雪青进来,就问了句,“陛下要来了吗?”
雪青迟疑地摇了摇头。
若微见她神色有异,就问了句,“怎么了?”
雪青说,“陛下发了好大的火。”
若微愣一愣,“谁惹陛下不高兴了?”
雪青小声说,“……是代王。”
若微面露疑惑之色。
雪青于是说了下去,“今夜陛下赐宴群臣,说了您有孕一事,众臣都争相道贺陛下,唯有代王面露郁郁之色……陛下瞧了,就大发雷霆,很是申斥了代王一番,说他心怀不轨,其心可诛,不仅削了他的封户,还将代王迁往房州了。”
若微听了,不由得惊住。房州四面临山,是一等一的苦寒之地,大殷立国以来,先后有十一位王侯,四位公主被流放此地,全部都终老至此,没有一位是活着出来的。若微勉强稳住了心神,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雪青又说,“夜深了,陛下叫您先行休息,不用等他了。”
若微说好,她慢慢卸下钗环,众人服侍她歇下了。
深夜,除了落雪声,所有声音都静下来。
皇帝在一众侍从的簇拥下,走出麟德殿,看见太液池凝结成一片碧绿色的冰。雪花无声无息,点点碎雪压弯枝头。
皇帝出神一会,问,“未央宫熄灯了吗?”
侍从屏息道,“回禀陛下,娘娘已然歇下了。”
皇帝唔一声,左右观察着他的脸色,出言询问道,“是要回含凉殿吗?”
皇帝点了点头,还没走几步,又说,“先去看看贵妃。”
侍从一怔过后,垂首应是。
若微已然熟睡了。
就着斑驳的月光,赵郁仪凝视着若微的睡颜。
他想伸出手,去摸一摸若微的脸颊。但想起自己的手是冷的,于是作罢了。
一种酸涩而柔软的情怀,忽而涌上心头。
在遇到若微以前,他从未想过有一个女子会叫自己牵挂至此。他是一个惯于独处的人。极少敞开心扉,几乎从不接纳任何人。唯独若微是个例外。若是放在七八年前,他是决计都不会相信的。
窗户关得紧紧的,殿内仍能听到模糊的风雪声。若微的眼睫毛颤动了下,忽而微微睁开了眼睛。
“陛下?”若微含糊地问,“是你吗?”
“是。”赵郁仪的声音很柔和,“很晚了,继续睡吧。”
若微听话地点点头,闭上眼睛,很快又进入梦乡了。
赵郁仪看了她一会,确认她已然熟睡了,就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前朝,代王震恐不安,日日上书乞罪,请求皇帝宽恕,而皇帝一概不理。
未央宫,若微和他说起此事。此时,若微怀孕三月有余,身体已然有所不适,她本就是极为纤质美丽的女子,如今更显柔弱可怜。赵郁仪心疼不已,却也无计可施,只能日日抽出时间陪伴她,以求分担她的苦楚。
这时听到若微问起代王之事,赵郁仪便说,“怎么无端端问起他了?”
若微回答,“代王妃日日求见,我想不知道都不行。”
赵郁仪听了,便不悦道,“不是不许人叨扰你吗?”
若微柔声道,“陛下放心,我可没有见她。“
“不错,不值当你为此分神。”赵郁仪冷声道,“且让他们着急去吧。”
若微瞅着他,“那陛下心里是什么打算?”
“总不会真的处死他。”赵郁仪说,“且先囚他个几年……看他知不知悔改。”
“那天代王真的面露郁色吗?”若微有些怀疑,“他就算再不高兴,也不会当着陛下的面这样吧。”
“朕说他是,他就是。”赵郁仪对此漠不关心,“早日绝了他的念头,对任何人都好。”
若微无奈摇摇头。
赵郁仪咬她耳垂,“怎么?觉得我很坏吗?”
“任何人都可以觉得你坏,只我不能。”若微说,“陛下是为了我和孩子好。”
赵郁仪抱着她,笑了。
他摸了摸若微的脸颊,又摸摸她的手,问,“怎么瘦了这么多?”他忧心道,“还是吃不下东西吗?”
若微靠在他怀里,懒懒的,“我看着都没胃口。”
“这样可不行。”赵郁仪低低地说,“一会我陪你用膳,看看能不能吃一些……好吗?”
若微勉强点点头。
赵郁仪打量着她的脸色,喃喃道,“竟不知怀孕这么苦……”
“何止陛下不知。”若微摸了摸自己的小腹,“我也是第一次做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