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晚膳之后,忽而下起了大雨。
若微站在门前,遥视着远方雾蒙蒙的天空。山色苍青,星月无光。淅淅沥沥的雨落在庭院,在青砖地板上溅起水花,有几朵还飞溅到她碧青色的裙摆上。她蹲下身,用手指去轻碰这雨水。
冷冰冰的雨滴在她手指停留了许久,若微才渐渐回神。她在冷风中打了个哆嗦,准备站起身,回去了。
她站起来,抚了抚裙摆。一抬头,刚想转身,却见一个人走了进来。
她条件反射性的开始紧张,身上渐渐泛出冷汗。等到赵郁仪走近了,她才迟疑地行了礼。
赵郁仪走到她面前,并没有看她,只是淡淡地说:“进来吧。”
若微在原地僵持了半晌,跟着他进了内室。
下人们鱼贯而入,开始点灯。烛火幽幽,熏炉缭绕,室内温暖如春。赵郁仪坐在榻上,而若微仍然不安地站着。她不敢看赵郁仪,只是低着头。依然能感觉到对方的目光牢牢锁在她身上。她嗓子干涩,说不出一句话来。
赵郁仪道:“哑巴了?”
若微心一紧。她抬起头,惶惶不安地看着赵郁仪。而对方的眼睛如同秋日林中的深潭,深沉而冷寂,看不出丝毫的情绪。若微的嘴唇无力地动了动,隐隐感觉到他不耐烦了。她的眼睛凝起水雾,一下便跪了下来。
赵郁仪俯视她,用手指抬起她下巴。
若微不敢反抗。她的睫毛颤抖着,漆黑色的眼睛里倒映出赵郁仪的影子。她听见赵郁仪叹息一声:“一点规矩都不懂。”
她颤栗着,说不出话来。
又听见赵郁仪说:“看来江游奕什么都没有教你。”
这样冷淡的口吻!若微感到心脏一阵抽痛。不知是为他对父亲的轻视,还是他这幅予生予死的姿态。这一切都刺痛了她。她难以再说一句话,刚想低下头,就听赵郁仪冷冷地命令道:“抬头。”
若微便被迫看进他寒星一样的眼睛里。
赵郁仪的冰冷的手指轻抚着她,像是在品评一个精美的瓷器。而若微一双波光粼粼的眼睛望着他,乍一看是湖光山色般的静美,却也有秋夜寒月冰凉的意蕴。大抵在咫尺的距离之下,其魂魄却是遥远而疏离的。
赵郁仪静静看着,忽而俯身吻了下去。
窗外正下着大雨。
自天而下的雨水,淋湿了金桂与海棠,淋湿了嶙峋的假山石,淋湿了夜色之中寂静闪耀的琉璃灯。整个庭院都被雨水浸没。
而若微的双眼,渐渐也被泪水浸没了。
昏暗的内寝中,她只是无声的哭泣。窗外的风雨愈演愈烈,她像是一朵被雨水打湿的芙蕖,在狂乱的冷风中剧烈的抖动,下沉,然后淹没在湖水中。
在迅猛的水潮袭来时,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透过窗棂,像是觑到了一颗明亮的星星。可当她再次看去时,却什么都看不到了。只有一滴泪水停驻在她的睫毛上,在烛光中若有若无的漾起水光。原来,那只是她的眼泪罢了。
她于是闭上眼睛,任由自己被无边的浪潮所吞没。
第13章 器皿
若微度过了生命中最艰难的半个月。
赵郁仪应该对她的前几次的表现非常不满意。
所以,徐姑姑来教她了。
早晨,若微刚刚用过早膳,徐姑姑就来了。
若微像前几次一样饮完避子汤,却发现徐姑姑并没有离开。
她有些不安了,问:“还有什么事吗?”
徐姑姑没有说话,只是用一种十分挑剔的眼神看着她。
不像是在看一个人,像是在评判一个器物。
徐姑姑说:“郎君要奴婢来教教娘子规矩。”
若微大惊,不由得后退两步。
徐姑姑神色不变,反而走近一步,说:“娘子把衣裳脱了吧,让奴婢动手,就不好看了。”
云霏和雪青皆是一愣,刚想说话,徐姑姑身后两个健婢就将她们二人擒拿了出去。
若微冷冷地看着她:“你要做什么?”
徐姑姑只是道:“娘子请吧。”
若微环顾一下四周,已经没有她熟悉的人了。
只有徐姑姑,和她身后的两个健婢。
她们都冷冰冰地看着她。
若微知道自己没有办法了。
她背过身,颤抖着手指,扯了扯衣服的系带。
雪白的衣裙像月光一样落了下来。
恰恰停留在腰背处。
“不是这样的。”徐姑姑冷冷地道:“家中没有教过娘子规矩吗?”
若微强忍着羞耻:“……家中从来不教我这些。”
徐姑姑笑了,或许是一个轻蔑的笑。她说:“娘子再来一遍吧。”
若微默不作声。将衣领扯上去,系好了带子。
“奴婢也是为了您好。”徐姑姑的声音很冷漠,“您出身不行,家里也没有教您一些房中的规矩……若在内寝之中讨不得好,往日您要怎么过活?”
若微表情冷冷的,并不言语。
“再来一遍吧。”徐姑姑道:“这去衣呢,也不是一下扯下来就完事的。您要有先后之分,知晓自己如何做最诱人……这一点不用奴婢说了吧?”
若微深深吸一口气,她用手抹了抹眼泪,侧过身,想象着有人在一旁看着她,会是居高临下的角度,冷冷的眼神……她先解下第一个系带,再解第二个。终于,她的后背露了出来,是跌宕而节制的背部,还有两部曼妙的弧线……若微无声流下了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