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他低声问:“临华殿,住得还习惯吗?”
若微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赵郁仪在问什么。她不欲兴师动众,便道:“我觉得很好。”
“好。”赵郁仪的声音很温柔,“那便先住着吧。”
若微没有说话。
赵郁仪望着她纤长的眼睫毛,忽而感受到一种难以言语的悲伤。“你先等几日。”赵郁仪轻声说,“等我向阿耶请封……定然不会让你受委屈。”
若微木然地说:“尹良娣待我很好。”
赵郁仪默然许久。他凝望着若微近在咫尺的脸庞,却明白他们其实无比遥远。毕竟,你要如何同蜉蝣讲述夜晚,同寒蜩叙述春秋呢?
赵郁仪走出临华殿。
临华殿内的奴仆都乌泱泱地跪下。
他们之中的很多人,都是第一次见到太子。出于对太子本能的敬畏,他们都低着头,等待着太子从他们身边经过,连大气都不敢出。
赵郁仪的声音很冷淡,但其中无疑蕴含着强烈的警告,“好好侍奉江娘子。”
所有人都颤栗应是。
太子驾幸临华殿的消息不胫而走,飞快传遍了东宫的每一个角落。
“殿下竟幸后宫了?”大家都很吃惊,又疑惑问:“临华殿里住着谁?”
有知道的人连忙回答了,便又有人问:“江娘子什么时候进的宫?”
也有人有些担心,“我们没有怠慢临华殿吧?“
一阵闲言碎语过后,有人又问了一句,令所有人都沉默了一会,“那殿下怎么还没给江娘子名份?”
“按照这个势头,肯定很快了。“有人笃定道,“估计就这两日的功夫。“
蓬莱宫外,尚宫局尚宫正求见沈贵妃。
贵妃倦懒梳妆完毕,而后才让人引尚宫进来。
她一边轻摇玉扇,一边听着尚宫讲话。待对方停了,她才迟疑道:“你是说,太子要给嫔御请封?”
尚宫恭敬应是。
“你再说一遍,太子是给谁请封?”贵妃认真想了一会,“东宫也没几人吧……是谁?”
尚宫迟疑地说了。
“什么?“贵妃微微睁大了眼睛,“是太子从苏州带回来的吗?”
尚宫谨慎道:“是苏州江氏女。”
苏州还能有哪个江氏?贵妃立马便反应过来了。她的脸色微微一沉,“一个商户女,竟然还要良娣的位份?”她不禁冷笑,“太子魔怔了吧。”
尚宫沉默许久,“正是要看您的意思。”
“我能有什么意思?”贵妃冷淡道,“宫中未有皇后,我亦只是代掌后宫而已。一切都要看陛下的旨意。”
尚宫跪在殿内,听闻贵妃此言,全然不敢出声。
“你且等等。”半晌,贵妃才开口,“等我先问过陛下。”
晚上,皇帝处理完政事,便来到蓬莱宫。
贵妃笑盈盈地将皇帝迎进去,待皇帝坐定了,又饮了几口茶,便借机将事情娓娓道来。
皇帝有些吃惊,“二郎要给人请封?”
贵妃微笑点头,“妾上午听尚宫说了此事,也很是吃惊呢。”
“苏州江氏女………”皇帝想了片刻,“此次江南盐事,江氏亦是有功的。”
贵妃的脸色微微一变,“那陛下的意思是?”
“二郎难得有喜爱的女子,依他的意思,也未尝不可。”皇帝此刻正是对赵郁仪心有愧疚的时候,“但与尹氏女同等,也是过了……”皇帝微微沉吟,“便封为良媛吧。”
贵妃自然应是,又道:“那妾先替江氏女谢过陛下恩典了。”
皇帝微微点头,又想到了什么,说,“二郎那边,一直没有太子妃,也不是事……”皇帝叹息一声,“前些年朝野不稳,一直耽搁到如今。”
贵妃的眼神暗了暗,却仍日常道:“给太子聘妃,可不是小事呢。”
皇帝叹道:“且看看吧。”他看着贵妃温柔的脸庞,忽而想到了什么,说:“阿玥……”皇帝的声音低下来,“朕知道,朕委屈你了。“
贵妃一怔,她的眼睛渐渐湿润了,“梓儿这次犯下如此大错,您不追究他,妾已经无比感激了。”贵妃流下眼泪,“实在是不敢再肖想其他。”
皇帝心有愧疚,“当年,是我辜负了你们母子。”贵妃把头埋在他肩膀上,他轻轻抚摸着贵妃的乌发,“二郎待兄弟,还是宽厚的。朕也会安排好,你且放宽心……”
贵妃的心骤然冷下来,但她的眼泪仍旧掉落不停,“您胡说什么!”她连忙阻止皇帝,“您若有事,妾定要和您一同去了……”
皇帝看着贵妃闪着泪光的眼睛,心中满是感怀和怜惜。他叹一口气,把贵妃抱在怀里,不再言语。
第二日,皇帝与赵郁仪在延英殿议事。
谈完正事,皇帝便对赵郁仪提起请封一事。
“你要给江氏高位,朕也是许的。”皇帝叹道,“你向来疏远妃妾,朕也高兴能有一个你欢喜的女子……”
赵郁仪一怔,“还以为阿耶会觉儿臣胡闹……”
“朕也年轻过,有什么不懂的呢?”皇帝微微一笑,“只是,要封良娣,还是过了些。先为良媛吧,日后你喜欢,自己再抬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