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氏紧闭的眼缝中有眼泪流出来。她很恍惚地站起来,“对。你说得对。”她默默哭了一会,“除了我,谁还会想着微微呢?他们都只顾着自己,全把微微给忘了!”
曹嬷嬷默默无言,她知道赵氏如今是听不进任何话的。她斟酌了一会语言,方欲开口,忽而一个婢女急冲冲地走了进来,看见赵氏恍惚的神色,婢女犹豫了会,低低地把话和曹嬷嬷说了。
曹嬷嬷的眼睛微微睁大了。
赵氏好久才反应过来屋里进了人,她声音轻飘飘地问:“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夫人,这可是好消息!”曹嬷嬷连忙靠近赵氏,把方才婢女的话告诉了她。
赵氏手中捻着的佛珠,一下掉落在了地砖上。
“你说什么?”赵氏完全不敢相信,“微微,微微她……”
“是呢。就是长安传来的消息。”曹嬷嬷也忍不住流泪了,“三娘子总归是在东宫立住了。”
“太好了。太好了。”赵氏喜极而泣,“总算是有了微微的消息……她还好好的,真是太好了。”
曹嬷嬷低头拭泪,“总算让您放下心了。”
赵氏先是欣喜了一阵,继而又落下泪来,“可是微微,她还这么小,什么都不懂,我又什么都没有教她,她还是这么个倔强的性子,”赵氏心中的不安又扩大了,“万一一不小心冲撞了……”赵氏越想越害怕,不敢再说下去了。
曹嬷嬷尽管也担心,但还是竭力安慰着赵氏,“这怎么会呢,您就是想多了。殿下……”说到此处,曹嬷嬷忍不住颤抖了一下,“殿下既然给了娘子良媛的位份,定然是喜爱娘子的。”
不料曹嬷嬷此言,却惹得赵氏吐出怨忿之语,“我又不是阿郎,盼着女儿给自己带来富贵,哪里想微微得到这样的喜爱呢!”赵氏伤心不已,“我只想让她安安稳稳,快快乐乐过一辈子……而微微入了天家,注定此生与此无缘了。”她不由得啜泣起来。
曹嬷嬷亦沉默下来。
赵氏痛痛快快地哭了一阵,终于感觉好些了。“不过好歹是知道了微微的去处,还是应该高兴才对。”她勉强笑道,“总有能再见的一日。”
曹嬷嬷哽咽道,“是。是。”
“也是时候该打起精神来了。”赵氏默默盯了佛祖半晌,“家里的事情还有很多……”
“您说得对。”曹嬷嬷道,“二郎君的府试刚过,不日就要往长安了,这一切还要您过目。”
“这些日子,我是对二郎疏于关心了。”赵氏心中一酸,“这些日子,他忙着应试,也很是辛苦……还有知宜,过门这么久,我还没好好与她说过话。”
曹嬷嬷努力笑道,“都还来得及,您还有很多时间呢。”
“对。对。”赵氏连连点头,“我现在便去用膳……”
长安,临华殿。
今日若微没有与人相处的兴致,就一个人在殿里看书。感觉看了好久,若微感觉有些困了。
她本来快要睡过去了,却忽然闻到了一股浓郁的汤药的苦味。她睁开眼睛,看见雪青拿着一碗深褐色的药汁站在她面前,一声一声地唤道:“娘子?娘子?”
若微良久才回过神,“是张太医开的药吗?”
“是。”雪青柔声道,“说是给您补身子的。”
若微勉强喝了一口,“我不想……”
雪青只是无言地看着她。
若微眼眶一热,她低声说,“我知道了。”然后一口气把药喝完了。
雪青拿着空空如也的碗,想说些什么,但看见若微苍白的脸色,忽而什么都说不出了。
“娘子。”她的声音顿了顿,“我先退下了。”
若微沉默一会,说好,然后想起了什么,“雪青。”她轻声自语道,“不要再叫我娘子了,到时又惹郎君不高兴。”
“好。”雪青勉强道,她含糊地说完了那两个字,而后退出去了。
若微望着她离去的身影,轻轻地叹了口气。
晚上,若微和赵郁仪一起用了膳。
膳毕,赵郁仪说要出去走走。
他们便一同去了。
没有走很远,就一直在临华殿里。园子中,桂花香依旧浓郁。甫一望去,仍是一片深深浅浅的黄色。没有摇下来的桂花,仍旧在枝头静静地绽开,悄然吐露着芬芳。偶尔几缕风吹过,会有有一两朵桂花掉下来,落入了湿润的泥土里。若微一直很留心的走着,不让自己踩到它们。
一直是赵郁仪先说话。他很有耐心地问着若微生活各种琐碎的事宜,若微一一回答了。感觉赵郁仪近来态度很温柔,若微犹豫了片刻,还是开口了,“郎君,我今天……喝了药。”
赵郁仪疑惑看她,若微抿抿唇瓣,“就是张太医开的药,喝了好久了,快一个月了。”
“嗯。是给你补身子用的。”赵郁仪探究般的看着她,他的声音依旧很镇定,“怎么了?”
“好苦,”若微努力忽略着如鼓的心跳,轻声说,“我……我不想喝了。”
赵郁仪没有说话。在他极具穿透力的目光下,若微感觉自己的一切都被看穿了。她简直如同哀求般的望着他,屏息等待他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