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随舟努力安慰自己,直到——那枚魂玉“咔嚓”裂了一条缝——
霎时间,狂风散尽,冰原骤结。
江随舟似是浑身都掉进了冰窟之中,他心口骤然一疼,一股巨大的恐慌袭来,竟让他僵在原地。
替身木牌碎掉,他还能稍稍保持理智,劝慰自己她可能是遇上了危险,但是有木牌抵挡住致命一击,又有传送符在手,应当无虞。然而此时魂玉崩裂,不啻于给他方才的侥幸兜头浇下一盆冷水。
魂玉碎裂,只有可能是她魂魄受损之时才会发生。
江随舟握住魂玉的手指用力到颤抖。
上州城,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必须现在就回去。
用最快的速度。
江随舟站起身,胸腹伤口一疼,他口中蓦然吐出一口鲜血。
浓滟的鲜血如一朵肆意绽开的花,静静铺陈在漆黑幽静的洞穴石砖之上,反光一般映出了江随舟苍白的脸色。
他盯着那抹鲜血,神思似是被沉进去一般。
心境之中,心魇站在他对面,凑近他低声道:你要回去?
他垂眸,道:回去。
不拿菩提灯了?
来不及了。
那你……不为族人报仇了吗?
一阵长长的沉默。
心魇见状,低笑了一声,继续道:你明白的,若是没有菩提灯,便无法破开云氏的防御,无法破开防御,便无法摧毁云氏掌握众生性命的命牌,而若是命牌仍在……云氏就永远不可能倒塌。
心魇转到江随舟侧边,凑到他耳朵旁:你都知道的,现在还要回去吗?
江随舟仍是沉默,眼中红色与黑色纠缠,半晌,他闭上眼睛,复又睁开时,眼睛重新恢复了温润清亮。
他低声道:“回去。”
然后毫不在意擦去了黯淡唇色上的那一抹殷红,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原地。瞬息之间,身影已经出现在了百米之外。
手中仍紧紧攥着那块魂玉。
而昏迷被捉的韩岁岁却像是做了一场大梦,醒来后足足过了一刻钟,才意识到自己仍然活着。
脑袋里似有半米长的针锥在扎,一下一下地疼。
耳边传来系统的呼唤声:“岁岁?岁岁?你醒了?”
韩岁岁忍着头疼打量了一圈周围狭窄阴暗的环境:“我这是在哪?”
眼前的环境极暗,只有走廊尽头的灯烛亮着一点暖黄色的光,微微照亮了那下面的一张桌案。
灯烛高高悬起,大约是被灵力固定在半空之中,既没有灯架,也没有锁链,就那样飘在空中。
那下面的桌案看上去很高,不似平时影视剧中狱卒用来吃饭喝茶的矮桌,倒像是图书馆里长长的书桌,须得搭配特质的高脚椅的那种。
木制的纹路上面有一层厚厚的黑色污垢,不知道是什么,那污垢还似未完全结成,正在“滴答”、“滴答”地往下低着什么东西。
韩岁岁下意识以为是血,但看颜色,却又浓稠得厉害,更像黑色,而非红色。
此时旁边忽然传来了一点声响,她把目光收回来,才注意到,自己所在的地方原来是一处极黑暗狭小的囚笼,长度只够她伸开胳膊,没有床,也没有稻草,就像是……囚笼的主人原本就没有打算长长久久关着他们。
面前是透明的,没有任何铁条或牢门,她试着伸了伸手,突然触及到了一个屏障。
屏障透明中泛着黑色,水纹一般波动,上面不时闪过一条条符文咒术,玄奥而神秘。
然而韩岁岁在幻境中跟江随舟学了许多,她一眼便看出,这是承文结界,云澜大陆最为牢固的结界之一,除非知道正确的咒语,否则即便是强力打破,承文结界也会连同结界中的所有东西一同化为齑粉。
这样的囚笼,韩岁岁数了数对面的一排,一排便有二十个,走道对面又有二十。
她处在中间的位置。
而在灯烛处,这样的走道有四条,呈十字状分开,灯烛便在路口处。
这样的观察说起来时间很长,但现实中不过十几息,之后她便听系统答道:“根据我的定位显示,是在城东的地下,具体也不知道是哪里。”
韩岁岁一怔,她们追踪黑衣人时分明是在城西,看来那人早就在绕圈子。
系统又道:“岁岁,你不知道,你的魂魄差一点就散了!主系统疯狂给我报警,让我关注穿越者的灵魂状态,但是我根本没有办法——”系统郑重道:“岁岁,你以后不能再燃烧魂魄了,这不是开玩笑的,要不是你脖子上的那块玉佩,你现在早就只剩下身体了。”
说完,它反应过来:“不对,身体也不是你的,总而言之,你要是魂魄散了,这世上就没有‘你’了。”
韩岁岁一怔,她忽略心底的酸涩,问系统:“脖子上的玉佩,是它吗?”
她把脖子上的玉佩扯下来,摩挲了一下,突然察觉到不对:怎么裂开了一条缝?她急忙翻来覆去看了一会儿,确实是多了一条裂缝,再结合系统的话,不难想象,她现在魂魄没散究竟是因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