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显然也是精神不大正常了, 发髻挽着却落下杂乱的毛发, 脸色也瞧着不好,摇摇欲坠着指挥着那几人上前捉住她。
阿雁忽得就想起了方才张霖领着亦巧离开时说的那番话——
该不会……
此人便是他所说的那慈眉善目的亲人吧?
还容不得她多想。
随着那几人的步步紧逼, 赵岁欢握着她的手腕后退之余俯身在她耳畔说道:“我还支着窗。”
那侧面的窗户极小,平日里一般都撑起来通风了,除了夜深时分不曾关过。
显然那几人还并未注意到。
快走。
这是阿雁从赵岁欢的眼神中看到的,也就只有她还算小的身躯能够趁其不备钻出去。
容不得二人多做交流或者犹豫。
阿雁望了一眼那几人手中的匕首,甚至都不敢多看一眼窗户的方向生怕功亏一篑。
赵岁欢正是在自己被压住的瞬间拼命挣扎起来,像是慌乱了般,引得那几人不得不上前用力牵制住她。
也就是短短眨眼的功夫间,那小小的人影伴随着支窗一声作响就翻了出去——
“别让她跑出去通风报信!”林氏愣了一瞬,有些歇斯底里起来。
那几人刚想追出去却是发现自己被什么拽住了,一回首便是对上了赵岁欢微笑的眸子。
“林氏,这是你我之间的事情,好像没必要牵连上一个小姑娘吧?你大费周章好容易找到我,现在又要分散精力去抓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你就不怕我又跑了吗?”
林氏气喘吁吁着,听了赵岁欢的话后又好似冷静了下来。
她冰冷着浑浊的眸子,挪动着步子靠近,然后挥起半边身子狠狠落了一掌在赵岁欢脸上。
火辣辣的疼。
但除了唇角的血迹,大脑的轰鸣外,她竟是半分反应都没有。
“看来倒是把你关起来的那些年里,还让你能耐了,什么都不怕了是吗?”林氏冷冷一笑,竟是又看着赵岁欢狼狈的模样笑了起来,“你说得对,我费了这么大的功夫,还是你比较重要。”
说着,她到好似是不急了般,挥挥手便坐了下来,顺道给自己倒了杯茶。
“你猜我是来找你做什么的?”
“别白费功夫了,这里没有你想要的,我也没有价值去让你从楚祈手中换到赵笙笙。”
听了赵岁欢的答复,林氏竟是弯腰捂着腹部笑了起来,好似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般。
“你倒真是被姚氏给养废了啊,我为什么要拿你去换一个没用的废物?”说着,她又起身,一边喝着茶,一边拎着茶壶走到了赵岁欢的身边,倾斜着浇了下来——
天太冷,已经不烫了,但这并不重要。
林氏想要的不过是羞辱她罢了。
看着水流成细小几股顺着她打湿的发沾了满脸,又润湿衣襟,林氏感觉自己这辈子都没有这么开心过。
但她马上就会更开心了。
“真是没出息,林家废了那么大的心力都倾注在她这枚棋子身上,然而她竟然这么多年下来没能发挥半点作用,没能当上珩王妃,更言及不上那个位置。”
“我生她养她这么多年,最后竟然成了最大的败笔,令我蒙羞,在家族所有人的面前抬不起头来,她死不足惜!你竟会觉着我想要用你去交换她?”
茶壶被砸向墙角,哐啷间掩盖住了门外细碎的轻响。
赵岁欢注视着她,事到如今她反而是没有半分紧张了,“那你想做什么?”
“……做什么?\"这个问题好似难倒了她。
林氏的语气飘忽着,眼神也不知看向了何处,但却很快又变得狠辣,“我要你死!”
如若不是因为她,她的女儿早就当上了珩王妃,林氏也不会自此被打压得一蹶不振,她什么都没有了。
她堂堂林家二女儿,吃了那么多年亏当了那不顶用的赵闽怀十几年的妾室,为的就是替家族出力,然后登上权利的顶峰。
如今一切都化作了泡影,她什么都没有了。
林氏手下的那几人倒真是忠心耿耿。
就在话音刚落的瞬间便手起刀落,果断得没有半分犹豫。
而正是在被那杀意包裹的瞬间,赵岁欢竟是从未如此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念头——
她想要活下去。
无数的记忆交织着,走马灯似的或甜或苦,也有着旁人对她的好言相劝。
她还有那么多地方没有去过,没有看过,人这一生不应该草草收尾。
赵岁欢感觉自己从未有过这般大的力气,大到抓住她胳膊的那几人都没反应过来这么柔弱的女子究竟是从哪里爆发出了这惊人的力量,死死地护住了自己的要害。
闭上眼不敢再看的前一瞬,她看到了冲进屋内的人影。
以及某人熟悉且滚烫的呼吸。
从未这般焦急。
兵器落地的脆响,然后是人扑通倒地的闷声,四周变得一片死寂。
“还好你没事。”
他双膝就跪在自己垂下的眸光前,矜贵上等的布料被满是灰尘的地面弄得脏乱起皱,就连声线都在颤抖。
这令赵岁欢不由自主地回想起那日她吐得昏天黑地时,用来擦拭她唇角的那件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