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霖站在门口来回踱步着,脊背也没挺直,手指缠在一起拨弄着,眼神在瞥见赵岁欢时如释重负。
“赵姑娘……抱歉,昨日之事我大概已经听说了,真的很对不起……你能原谅我吗?”
他的道歉分外诚恳,眼神中也满是真挚,但语气却听起来没什么底气。
但赵岁欢心里也很明白,他这般反应并不是因为他有多认为自己做错了,只是不想要惹自己不高兴。
他并不可能会知晓自己同林氏之间的龃龉。
“张大哥,我不怪你,这不全是你的错,”她站在张霖的面前,微微下垂着眸子,斟酌用词,尽量不想要去伤害这个自她来到雁门后一直多加关照的好心人,“恶人作恶时并不是心善之人能够想象得到的,我很感激你,也希望这件事情能够到此为止。”
赵岁欢抬眸,看见张霖随着她的话彻底放松下来,满脸的庆幸,事情并没有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那就好那就好,那……虽说二人之间有矛盾,但既然也见着了面,不如就将事情说开?我也不是很懂,但如果是可以解决的矛盾的话,那多个敌人不如多个朋友嘛。”
赵岁欢的神情并没有因为这番话而表露出丝毫的介怀。
那些事情已经超出了张霖的认知范围,不是他能够想象得到的。
换句不好听的话来说,莫知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张大哥,可能你没有明白我的意思。这段时间以来感谢你的照料,但有些事情可能与你想象中不同,我希望不会再提这件事的同时,也希望你我之间能够保持距离,这开始令我感到困扰了。”
因为同在雁门的其他人而言,她还算是和张霖较为亲近。
这导致了他的冒犯。
随着赵岁欢的话语,张霖浑身的肌肉都紧绷了起来,脸色也渐渐难看。
“这、这是什么意思?我不是很明白,赵姑娘你可以再说的清楚点吗?”他慌乱起来,手也下意识地朝她逼近,而她能做的只有后退。
“张大哥,你先冷静些。”
“不是,我真的知晓错了,是我不该轻信那人的话,可、可他当时真的说得非常真挚,我这才相信了的。而且我也是因为关心你,想要帮助你,所以才——别走——”
“抱歉。”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只是他不愿意接受。
赵岁欢最后与他打完招呼便转身走回屋中,没有去理会张霖过多的辩解,闭门谢客,霎时清净。
手背在房门上,刚舒了口气,没有想到映入眼帘的第一个人还是楚祈。
“……你怎么还站在这儿?”她有些不自然地侧头。
“有些担心你。”他显然是很少说这样的话,语气有些僵硬,神色也不自然,全都落进了为之感到诧异的赵岁欢眼中。
她还是头一回见到会说这些话的楚祈。
“我还以为你还在的话,会直接出去威胁他滚。”赵岁欢的语气是没什么恶意,轻微嘲弄的玩笑。
若是以往,楚祈应当会杜绝她与对方的任何接触,然后极为不善地将人赶走。
“我想着你应当是想要自己解决。”
楚祈的声音从身后缓缓传来,已经快走到房内的赵岁欢脚下下意识顿住。
她最终还是没有回头去看他的神情。
“我希望你能够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他好像确实是和以前有些不同了。
“你在走神?”
赵岁欢闻言眨眨眼,沈之柳给她在杂物间搬了把木椅子邀请她坐在门口,还开了个门缝供她透气,理由是这里灰尘多,对她身体不好。
从思绪中抽身的赵岁欢看了一眼明明没有被任何东西束缚住但是瘫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林氏,又看了一眼站在自己面前分明和颜悦色的沈之柳。
“嗯,我在想日后怕是不能得罪你。”
他温和地笑了起来。
很难去想象一个看上去温文尔雅,有时还会开些玩笑的男子在对仇人下手的时候手段会如此残忍,哪怕这个人是他的亲生母亲。
但或许正是因为伤他的人是他的生母才会如此。
赵岁欢为自己隐隐察觉到的一丝共鸣感而觉得不适。
目光重新游移到只能通过胸腔微微起伏的弧度来判断还活着的林氏身上,她疑惑地问道:“你叫我来做什么?”
先前沈之柳分明知晓她同林氏之间的龃龉,但还是大胆地在她与楚祈的面前请求将林氏全权交与他一人处理。
已经答应了,所以不知晓过了几日之后为什么他又改变了主意。
沈之柳脸上的笑意都尽数收敛了回去。
这是一个奇妙的人。
在笑与不笑时给予人的感受截然不同。
“我自己该问的都已经问了,想做的都做了,但她好像还有话想要对你说。”
赵岁欢扬眉,好奇地复看向动了动手指,竟然真挣扎着想要爬起来的林氏。
“对、对不起……”她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原、原谅我吧,是我贪婪,是我做了错事,对不起……”
比起前几日在自己面前的咄咄逼人,这副模样简直可以称之为是凄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