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已经交给了其他暗卫,而王爷现在只让他一门心思保护好岁岁姑娘,若是出了什么意外,提头来见。
思至此处,周宁也不免打了个寒战,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但岁岁姑娘却好似总在走神。
周宁看向她,只见她还眺望着方才王爷和赵小姐消失的那处一言不发,早已没了半个人影,却也始终没有旁的动作。
从侧面去看,一夜下来略微乱了些的乌发胡乱迎风舞着,他看不清她的神情,却好似也能感受到她的感伤。
她柔柔地站着,背却很直。
想来,她应当也是伤心了吧。
但此事重大,他虽说想,也不能随意拿出来说怕坏了事。
“岁岁姑娘可要现在就回雾凇小院?”
好似这一声才将好唤回了岁岁的神志,她眨眨茶褐色的眼朝他点头,又看了一眼他手中的胭脂,这才不得不承认方才楚祈离去时,的的确确是看了她一眼的。
或许准确来说,那一眼并未落在她的别处,而是她的手上。
岁岁迎着风,指尖确实没能耐住地微微一颤。
事已至此岁岁不得不承认这一点,他好似早已知晓了她手上有伤,也看出了赵笙笙的试探。
但他却护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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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身岁岁还有几分奇怪亦巧怎么不见了踪影的。
待她人走进了雾凇小院后,便是不奇怪了。
就算她这些时日并没有回到王府中,亦巧也将她这个小小的院落打理得很好。
落叶被扫至一处,院中屋内干净整洁,矮丛的绿叶也方才修剪过,与她离去时无甚区别。
唯一的唐突是院里竟然多出了个人来。
那人瞧着不复往日英气,就连精神都萎靡不振,似已经伫立在原地许久,衣衫褶皱沾染着灰尘,眼眸中满是整宿未眠的血丝。
“小妹。”赵岁桉瞧见来者后眼前一亮,声音几分颤抖着想要迎上去,却又在对上岁岁波澜不惊的神情后心下一个咯噔。
就连伸出去的手都滞停在了半空。
他才不过朝她多走了两步,岁岁便立马皱眉向后退了退。
不见有半分亲昵或疏离,不过是极为平常地朝他行礼,客客气气地回复:“赵小姐方才刚同王爷离开。”
赵岁桉嗫嚅了几番嘴唇,没能说出半个字来。
比起他神情的复杂,岁岁看起来却是没有太大的情绪起伏。
她只是半晌不见赵岁桉有半点旁的反应,这才抬起眼来,眸中没有半点记忆中小妹见她时的光亮,与在瞧着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无异。
他曾因此断定岁岁绝不会是自己的小妹。
可如今在知晓了那些事后却成了他确定是她最直接有力的证据。
赵岁桉恋恋不舍地望着岁岁的脸。
熟悉的眉眼,哪怕只是就这般看着他都能回忆起她笑起的模样。
一切都不同了,他想要问,却又不知该如何去问。
她究竟遭了多少罪呢?
究竟要遇到多少事,才能将一个人改变得如此彻底。
他还记着自己那可笑的念头,笑话自己一次次否认直觉,还认错了人,说小妹怎会似她那般眼神深沉。
明明都怀疑了是她将那几个千金锁在了殿内,却偏偏没有去思考半分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那几人如此过分,就算是杀了也不为过。
明明她几番嘲弄自己能否分清真假,他却只当她是嘲笑,没领悟到半分暗示。
明明在最初的时候就觉着事情有几分蹊跷,却在父亲的劝说下让他不要去江南打扰她修养,便是这么多年来只通过书信交流。
说到底其实他也被自己的亲生父亲骗了,可他真的没法原谅自己。
他甚至还险些害她被卖到了远处。
尽是他活该的。
赵岁桉缓缓阖上眼眸,快要滴出血来,心恍若在被一刀一刀地凌迟,却无比清晰一点——
她不肯认他。
他也连祈求她的原谅也不敢。
岁岁似不明白她已经将话说得足够清楚后,这个对她百般厌恶刁难的赵将军为何还要用这般复杂的神情看着自己,但她确实也同他无话可说。
一时间二人便如此僵持着,谁都没有先开口。
良久,一直到岁岁认为他就打算一直这般站着了之后,赵岁桉最终还是动了起来,他强撑着笑意,看着便很勉强。
“前几日……我说的那些话过分了,是我对不住你,”赵岁桉努力维持着表面上的平静,长袖下的指却是狠狠地陷进了掌心,压出一道血痕,声音嘶哑难听:“如若有什么是我能帮得上忙的,你尽管提。”
语罢,赵岁桉再有不愿便也只能独自离去。
她竟是一句话都不愿同他多讲,他们兄妹二人究竟是为何走到了今天这般田地?
赵岁桉想不明白,也不愿想明白。
他恨不得一步三回头地期盼岁岁能够挽留自己,却又不得不暗自嘲讽自己当真是痴人说梦。
就当他已经断了这个心思时,岁岁却是忽然开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