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在京城时,自以为很了解魏浅禾,到这一路发现她诸多不一样的脾性习惯, 认知到她其实还有更多多样性, 再到如今, 发现自己根本一点都不懂她, 这中间的差距,实是难以跨越的鸿沟。
因为宋青乔的出现,他曾以她的态度揣度过, 她到底喜欢哪种类型的男子, 再尔就是柳樟, 她喜欢的竟是柳樟这副面皮吗?
顾沧恒面上不显分毫,内心却万分煎熬苦楚。
他不想再揣度她的心意了,却又总是控制不住地去想,欲罢不能,为何她能爱所有人,独独不愿为他顾沧恒驻留呢?
魏浅禾亡羊补牢解释道:“别过分自信了,我看你,是因为你代表王爷来看着我,我关注你的一举一动,以防你做出不利我的事很难理解吗?况且你是顾沧恒的人,我再不济,非要看中他的人吗,你有这个胆子喜欢我吗?”
姑且不管他信不信这套说辞,魏浅禾不欲被他看出更多破绽,着急转移话题道:“你就说你跟不跟我去嘛?宛都,若是碰上上次那帮刺客,你怕是跟王爷也不好交代,对吧。”
顾沧恒无语道:“你都这么说了,那就是必须去喽,还问什么问,宋青乔那里允许你私自离营?”
魏浅禾得意道:“得到了将军首肯,且各位都督们也都默认了同意,怎么样,厉害吧。”
顾沧恒打击道:“那你得真给他们带点什么回来,否则冯都督那里,你第一个交代不过去。”
他看魏浅禾犹不以为然,道:“你以为柘叶树那么好治,蚕的存活率那么容易提上来吗?若是可行,西北这么多年能放任柘蚕丝销声匿迹,逐渐没落吗?”
魏浅禾觉得顾沧恒说的有道理,但有道理不代表不去做就先胆怯退缩,她既然夸下海口,自然要去试他一试。
况且……
魏浅禾再次瞄了顾沧恒一眼,这次停留的时间不敢太长,只一晃而过,状似无意一瞥。
况且,此行是她为与他单独相处制造的机会,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柘蚕丝与他顾沧恒,她定要一并拿下。
魏浅禾说干就干,与宋青乔定下的日程是两日后出发,她多番委婉周旋,才求得宋青乔同意让柳樟同去。
她知他忌惮柳樟,但他更在意自己此行的安危,这就是心怀宽广大气之人的境界,永远能够为大局做出让步。
留出的两日,是为魏浅禾能够安排好西柳村的一应事务。
她先是找来了温香云与沈如玉,她们年长些,对于掌家协调人情世故更为拿手,魏浅禾将草药的事交代给温香云,将日常诊治交给了沈如玉,她虽新手,看个跌打损伤应是不成问题。
再就是上山采草药,她魏家的叔伯们其实更擅此道,宋青乔已答应将他们从矿山上带下来,由士兵押解他们上山采药,连带着王家大郎,也能跟着下山服役,也算她全了戚乐瑶的心意。
有了叔伯们的助力,从远郊近镇采购回来的草药,尽皆可交予他们分辨调配,草药一事,算是妥善解决了。
西柳村经过这么多天的改革,日渐走上正轨,如今上下一体,卯着劲儿替柳营出力,同样是为了自己的后路拼命。
魏浅禾让兰湘与宝珠,带着村里的女郎学习包扎,教她们如何处理血肉模糊的伤口,如果顺利的话,在宋青乔开拔出征前,或可为他组建一支简易的医疗后勤小队。
她把能想到,能做的,都替他安排妥当,只望能为给他带来的厄运挽救一二,旁的,便只能靠他自己了。
做这些的时候,一直在旁默默看着她的人,除了神出鬼没的顾沧恒,还有一人,便是英娘。
等到魏浅禾稍歇下来了,英娘主动走到她身边。
魏浅禾浅笑淡淡:“我一直在等你呢。”
英娘心中疑惑:“等我?”
魏浅禾道:“你不是也一直在等我?”
英娘难堪别过头去,尔后又强忍着转过来,道:“是,你说的没错,我在等你。”
魏浅禾含笑,等她接着说下去。
英娘道:“我英娘自打来了西柳村,没佩服过什么人,就算那些耀武扬威的兵溜子,动辄能对我们颐指气使,也照样不被我放在眼里。”
她看一眼魏浅禾,道:“但你的所作所为,我心悦诚服。”
她苦心经营七八年,好不容易在西柳村过上了人上人的日子,全被魏浅禾破坏了,所以她恨她,无可厚非。
但她也眼见着魏浅禾有条不紊安置病患、采药,将西柳村那些没什么主见的女郎团结起来,帮助她们找到擅长的营生。
她英娘这一辈子,只为自己而活,所有选择,也只为利己,旁人的荣辱生死,与她无关,那些女人甘于堕落,听他人摆布命运,那便随她们去疯去死好了,干她何事。
她拥有的一切,也是自己拼命算计、牺牲,得来的,没人是轻轻松松就取得成功。
但魏浅禾不一样,她聪明、美丽,且将这份智慧发挥到了极致,她愿意帮助别人,哪怕她们愚蠢、懦弱、自私。
这些天来,她的善良、镇定、从容,令英娘刮目相看。
魏浅禾道:“英娘,你是有能力有野心的女子,许多方面,我并不如你,但人生于世,活得怎样,有时候并不完全取决于个人的努力,而是取决于我们周边的环境。”
“挣扎到一定地步,你会发现,唯有利他,才能利己,更何况我们已被圈禁在这样小又这样复杂的西柳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