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就要伸手来抱旭哥儿。
冯少君有些不舍:“要不然,就让他今晚和我同睡吧!”
郑妈妈看主子一眼:“孩子虽小,记性可好得很。要是习惯了睡在亲娘身边,以后换了人,孩子就会哭闹着要人。到时候该怎么办?”
冯少君摸了摸鼻子,不吭声了。
郑妈妈这才抱起旭哥儿,去了奶娘的屋子里。现在旭哥儿小,夜里要吃两三回奶水,离不得奶娘。等旭哥儿大一些能睡整夜了,就让吉祥带着他睡。反正吉祥白日要扮成冯少君的样子,正好提前让珝哥儿适应。
旭哥儿一走,屋子里顿时清静下来。
冯少君躺在床榻上,闭上双眸,脑海中闪过的,却是杨公公的那封信。
她应该释怀了。
她已经尽了力。
可心头涌动的幽暗火苗,却不肯熄灭。
……
薛凛死后,薛氏族人被抄没家业,流放出京。虽说流放途中少不得有病死的,总算没诛灭全族,已是天子格外开恩了。
紧接着,天子又下了圣旨。曹氏一族,暗中豢养死士,勾连汉王,谋逆作乱。成年男丁全部斩首,妇孺老弱流放三千里为奴,不得回京。
曹振贪墨盐税,陷害朝廷命官,罪大恶极,不必等秋后,立刻问斩。
曹振人头落地,冯纶沉冤得雪。
冯侍郎哭着进宫,跪在太和殿不肯起身:“……三郎的死,一直是臣的一块心病。如今皇上为他洗刷冤屈,斩了曹振。臣感激不尽,不知该说什么是好,臣给皇上磕头。”
庆安帝其实心里也有那么一点不是滋味。
他承诺过冯少君,会彻查旧案,为冯纶洗清恶名。后一条做到了,前一桩却差了那么一点。
为了皇室安稳,短期之内福亲王动不得。
他吩咐杨公公写了信给冯少君。以冯少君的聪慧灵透,自然一看就懂。身为帝王,也得隐忍,也有顾虑,不能事事率性而为。
这一点点无法言喻的内疚愧然,在见到冯侍郎的刹那,翻涌至心头。
“冯侍郎起身。”庆安帝声音温和:“朕曾答应过一个人,要重查旧案,为冯御史平冤。朕如今总算没有失言。”
庆安帝口中的“那个人”,在冯侍郎看来,定是孙女婿沈祐无疑。
冯侍郎感恩戴德地谢了恩典,起身时,又特意看了沈祐一眼。
沈祐夙来面如寒冰,没什么多余的表情。
庆安帝也看沈祐一眼:“沈统领,你代朕送冯侍郎出太和殿。”
沈祐拱手应下。
冯侍郎情绪激动之下,走路有些颤巍无力。沈祐伸手扶了一扶,冯侍郎站稳后,顺势就抓住了沈祐的胳膊。
沈祐:“……”
虽然冯少君厌恶冯侍郎这个祖父。到底是嫡亲的血脉,有些性情习性,其实颇为肖似。譬如这份得了便宜还要进一尺的做派。
沈祐暗暗好笑。他自小随大冯氏出入冯府,也是叫冯侍郎外祖父长大的,倒也没什么不适。就这么扶着冯侍郎出了太和殿,一路送至宫门。
“四郎,”冯侍郎一边慢慢走着,一边对沈祐低声叹道:“我知道少君因为当年的事,一直对我这个祖父心生怨恨。她怨我,明知道她爹死得蹊跷,却默默忍下。”
“那是我的亲儿子啊!我一个白发人送黑发人,难道我心里就不难过不悲痛吗?可我一个文官,根本惹不起曹家。我不能为了报仇冲昏头脑,将一家人都搭进去。”
“这回,多亏了你,皇上才会为少君的父亲平反旧案。”
“我们一家人,说谢就太见外了。四郎啊,你回去之后,好好劝一劝少君。我们嫡亲的祖孙,有什么事是过不去的。以后啊,让她带着旭哥儿,常回冯府来。”
沈祐默不出声。
少君恨冯侍郎的真正原因,是因为前世冯侍郎将她嫁进秦王府冲喜,在小郡王死后,主动张口让她殉葬。
今生,这些事都没来得及发生。冯侍郎最丑恶的嘴脸,也没露出来。所以冯侍郎现在才有脸在他面前絮叨。
罢了,左耳进右耳出,随便他说好了。
第426章 愧疚
沈祐将冯侍郎送出宫门,等冯侍郎颤巍巍地上了软轿,沈祐才回转。顺手揉了揉遭了罪的耳朵。
怪不得冯少君从不给冯侍郎好脸色。这么一个脸皮雄厚的长辈,一旦心软了,定会厚颜无耻地纠缠不清,后患无穷啊!
沈祐快步回太和殿复命。
庆安帝略一点头,目光复杂地看了沈祐一眼,忽地说道:“朕准你假,你今日回去,将曹振被斩首一事亲自告诉你媳妇,好生宽慰她几句。”
沈祐精神一振,忙拱手谢恩。心里却有些奇怪。
大仇得报是大喜事,以冯少君的脾气,不知何等喜悦开怀。庆安帝口中的“好生宽慰”是什么意思?
不过,现在不是琢磨这个的时候。天子特意准假,他先应下,等回去见了冯少君,就一切都清楚了。
到了下午换班之际,沈祐立刻出宫策马,到崔宅的时候,恰逢傍晚,红霞满天。
沈祐快步进了崔宅,门房管事忙匆匆禀报一句:“沈夫人下午就来了。”
诬陷杀害冯纶的曹振被问斩,大冯氏激动欢喜不已,一收到消息就来了崔宅。话没说几句,就梗咽失声,痛哭了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