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不想做饭也不想吃自己有的, 闻竹就去酒店餐厅吃饭。她很看重强身健体，也很看重口腹之欲。可能是做过一段时间鬼魂的关系，凡是和活着有关的事，闻竹都很喜欢。在很久远的以前, 闻竹还有忌口和好恶，但她现在吃任何好好料理过的东西, 心里都只有感恩之情。
椰子虫, 烤蚯蚓，童子尿煮鸡蛋还是不行。
在可能的范畴内，闻竹都没有什么好挑的。她洗了澡, 换了睡衣走出房门, 院子里搭着凉棚, 下面的木桌上已经摆好了隔热垫, 烧烤拼盘, 碳炉，篦子。闻竹先给自己倒了一大杯冰啤酒，带着泡沫喝上一口，然后才开始动手烤肉。
她一边烤肉，一边和系统聊天：“了解一下人的罪恶，我就经常觉得，以前的人能研究出那么多刑罚，也不是没有原因的。虽然说这些肉刑主要也是罪恶，而不是正义的准绳。”
系统很感兴趣：“怎么说？”
它现在不像是刚和闻竹绑定那么生涩，看似工作经验丰富实则被搭档坑的一点没见过世面，但还是那么喜欢和闻竹说话了解人类。
闻竹用筷子翻烤着五花肉片，香味有点干扰她的思维，想了一会儿，闻竹找回想说的话：“我是想说，虽然我自己也是使用暴力的人，但我其实一直觉得，无法控制自己，在有秩序的世界里，仍然想要用暴力获得快乐的人，都有点人类之瘤的意思。”
系统道：“嗯，是有这种观点。不过另一种观点不是认为，人本来就有动物性吗，也没必要太信任所谓人性和道德。不过我感觉你不是喜欢闲聊哲学和人性的人。是因为今天的事吗？”
闻竹往篦子上刷油，撒料，点头：“嗯。我是拿手术刀剜掉瘤子的人，是赞同人有动物性的人。你知道吗，在我过去那个世界，和平的时候，这种案件也是层出不穷。家暴其实不算太恶性，只杀一个人也不算最坏的人。真正的恶，在人性之中，如影随形……”
她眼神缥缈了一瞬，又很快摆脱了过去的记忆，继续对系统叙述：“那时候有很多人，可以对于一些被曝光，引起众怒的案件轻判，甚至根本没有处置的现状进行开脱。比如统治需要成本，比如一个失败的人在家里发泄了怨气，就不会出来危害社会，比如说都是女的恋爱脑——要知道以前，家暴案件百分之八十的受害者都是女性，这倒是现在进步了，女性异能者也有压倒性的武力——反正理由是很多的，犯人是有情可原的，官方更是尽力了的，那些被杀死的人，被折磨的人呢？好像都是活该的。”
闻竹沉默了一下。她的家庭还算幸福，大城市小康家庭独生女，父母关系和睦，家庭氛围很好，但生活在世界上，没有人能真正闭目塞听，和周围的苦难完全无关。如果一个人真的从小仿佛生活在与世隔绝的蜜罐子里，那她以后要受的苦还多着呢。
闻竹大学时，住的是混合宿舍，四个女生，她自己是财会专业，其他三个两个是英专，一个是艺术。学艺术的女孩家境最好，很符合刻板印象，有钱到闻竹都震惊的程度。她家里当然条件也不错，但比起人家来，就不值一提了。
英专的两个女生一个父母离异，从小到大都是拖油瓶，另一个则是从小地方考来的，学习成绩很好，非常刻苦努力，口语却很糟糕，宿舍里的活动她更是什么都不敢参与。
她们关系还不错，互相都很了解，闻竹有时候会感慨，小小一间宿舍，四个女生之间，就充满了人生的参差，此时此刻四个人同吃同住，转眼间谁知道会到哪里去？
后来闻竹工作几年后，还建议过失业了的辛苦学霸来自己这边工作，当过一段时间的同事。再后来末世爆发，命运的齿轮这次不是转动，而是爆炸，至此闻竹彻底失去了其他人的消息。
她也不抱希望能够找到她们。
闻竹天性冷静，也很能面对现实。工作之后她见识到的人形形色色，从来没有打乱过她的内心。末世后见识到的更多，她认为自己还是有资格说一句人性善恶的。
系统对这个话题很有兴趣：“他们说的也对，成本控制贯穿全社会各行各业，甚至包括国家。不过完全不采取行动，也是不合理的……”
闻竹往篦子上放了两根切花刀腌制好的鸡翅：“你说得对，成本是个很现实的问题。所以我现在很庆幸，有了你，我管理的成本很低，就可以痛快地把这些瘤子全部弄出去。单纯的鞭刑或者电死，已经有点没意思了，不够杀鸡儆猴。在桃源，恶性事件的发生概率已经很低，家庭暴力就是重中之重。我决定，把他扔到丧尸堆里，然后做成宣传片普法。你觉得如何？”
系统：“嗯？这样吗？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它还以为闻竹是要伤春悲秋来着，正发愁安慰别人情绪不是自己的长项，没想到闻竹竟然是在思考这个吗？
闻竹用一个盘子把五花肉全部扒拉过来，开始吃饭，边吃边说：“对。我理解别人控制成本的努力，但我不需要。我也知道人性之恶如影随形，就在每个人心里，但是我不允许。认识不到环境不允许作恶，忍不住就要手贱的，那就去死以前的债一笔勾销，但从今之后，可就是一本新账了。怎么，你一直以为我是多愁善感，对人类，道德，伦理，甚至法律的制定和执行中产生的偏差进行思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