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峥嵘站在她面前凝视着她，颀长的身影在幽光中投下一抹模糊的影子。
他有些僵硬地抬起手，想去抚摸她的脸。
戚雪往后，头抵着墙看他，泛红的眼睛含着笑意道，“你知道吗，起初那几年里，我每一天都盼着你能相信我……”
“戚雪，我……”
“后来，我不这么盼了，而是想，要是在蓝山上我被周劲算计死了，你大概就会信我了，信我和他早就一刀两断。”
戚雪笑着说道，眼底生出泪光。
闻言，薄峥嵘的目光一凛，有些用力地握住她的手，“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我曾希望发生这样的事。”
她曾希望她死在蓝山，阿栖告诉他，她是被周劲害死的，那他对她就不会有怨恨了。
薄峥嵘被她眼中的泪光刺到，胸口犹如被狠狠割了一刀。
他到今天才知道，原来戚雪曾经宁愿一死，都希望他能相信她……
她爱他的，她深爱过他，否则不会这么想。
薄峥嵘的喉咙哽住，将她柔软的手指完全包拢在掌心里，哑着嗓子道，“我错了，戚雪，我知错了……”
这声错，他认得心甘情愿。
戚雪靠着墙，流着泪笑，听他一遍遍道歉。
在他的歉意里，她的肩膀战栗。
薄峥嵘眼前浮现那个下跪的小小身影，忽然明白有时候能弯下去的脊梁才是真诚。
他不禁弯下膝盖，身子低下去。
察觉到他的意图，戚雪的目光震动，随即伸手拉住他，不让他下跪。
薄峥嵘抬眸深深地看向她，戚雪仍是笑着，“薄峥嵘，我接受你的道歉，也谢谢你给曾经的我一个交代。”
薄峥嵘是什么人她太清楚了。
他的骄傲比他的命更重要，让他推翻一直以来的认定已经不容易。
闻言，薄峥嵘眼底生出希望，道，“那我们，重新开始。”
这一次，没有周劲。
这一次，他不会再猜忌。
走廊的灯彻底坏了，一闪一闪着，照得两人一明一暗。
戚雪将自己的手从他手里抽出来，抹掉脸上的泪痕，淡淡地道，“太晚了，峥嵘。”
“……”
薄峥嵘呆在那里，闪烁的灯光晃过他英俊的脸庞，他扯了扯嘴角，有些急切地道，“我们还活着就不晚。”
戚雪摇头，说出口的话云淡风轻，“从我决定离开神山的时候，我就已经不再期待你相信我。”
“……”
“我不爱你了。”
她说，看向他的眼神一片平淡。
没有怨恨，没有故意的抱复，只是事过境迁的领悟。
“……”
薄峥嵘忽而明白，当听到他的道歉，她突然红了的眼眶不是因为他，是为了过去的他们。
现在的她，根本不需要他的道歉。
不行。
不可以。
薄峥嵘忽然急切地想学鹿之绫那个小朋友的模样，他想弯下膝盖，他想下跪，只要她能重新再爱上他。
但戚雪看穿他的想法，她看着他，慢慢摇了下头，“别这样，峥嵘，没必要。”
“万一呢？”
他这么说，声音带着一丝颤意。
鹿信衡都用这招……
薄氏财团的掌权人什么时候为了不确定的结果低下高傲的头颅过？现在，却只为了求一个可能性而准备下跪。
“没有万一，我们之间连错过都算不上，是个救不了的局，回不去了。”
如果她没有离开这三年，他不会信她对婚姻的忠诚。
可她离开，就是不要和他的这一段了。
说到过去，戚雪依然脆弱，但说到现在和以后，她再坚定不过，“能有今天这样一个结果，我已经很高兴了。”
话落，走廊的尽头传来旁人找她的声音。
戚雪应了一声，再次抹掉眼泪，转身往外走去。
走廊的光闪烁不定。
薄峥嵘盯着她的背影，灯光每暗一下，她就离他更远一些。
越来越远。
不行。
他不接受。
薄峥嵘快步追上去，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强势地要将人往怀里带。
戚雪忽地回眸，顶上的灯光照亮她的眼睛，照得真真切切，没有一丝虚假。
她双目通红，可那里，已经没有半分情愫，只有解脱。
随着他的道歉，她对他们的过去都放下了。
他于她，再也算不得什么。
所有过往浓墨重彩都淡了，淡得留不下一丝痕迹。
“……”
薄峥嵘呆呆地看着她，心脏一阵紧缩，疼痛瞬间蔓延进他每根血管经络里，疼得他喘不过气来。
这一下，不用她挣扎，他的手先无力地落了下来。
戚雪看着他的手，沉默两秒，道，“在我们状态最差的那几年里，阿栖备受折磨，他才是那个需要被补救的人。”
“……”
“好好往前走吧。”
戚雪朝他点了点头，转身离开，每一下步子都是坚定的。
薄峥嵘呆在原地，喉头溢出一抹腥甜。
……
“人活到一百岁不死，都有新闻听。”
鹿老太太姚心容拉着几个儿媳闲聊，聊到薄家夫妻的时候，姚心容很是感慨，“说起来，薄峥嵘这模样，薄清林那老头子也有责任，动不动就棍棒教育，哪教得好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