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莫恼,”一旁仇士良劝了一句,不慌不忙道,“如今神策军已经包围了光王宅,待卑职将宅子里的人好好审一审,还怕问不出光王的行踪吗?”
“好,这事就交给你了,替我好好办。”李瀍冷笑,特意叮嘱,“手段狠点,尽快把这些人的嘴撬开。”
“是。”
仇士良拱手领命,刚要动身,却被李瀍叫住:“等等,我还是跟你一道去。”
仇士良目光微微一闪,心中波澜暗涌——看来自己缓了光王几天,还是被他记在心上了。
既然皇太弟都发了话,仇士良岂敢说一个“不”字。当下二人前往飞龙厩,跨上各自爱马,从大明宫一路飞驰到十六王宅。
李瀍自以为对李怡撒下天罗地网,却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就是在飞龙厩里备马的片刻工夫,李瀍与仇士良言谈中提及光王宅,飞龙厩里便有内侍悄悄赶往少阳院,将李瀍的行踪告知了宝珞。
于是堂堂皇太弟驾临光王宅,还没对跪在地上的家仆说上一句狠话,便听见脑后传来一声娇喝:“殿下意欲何为!”
李瀍头皮一紧,回过头,便看见宝珞从马上跳下来,气势汹汹地走到自己面前。
李瀍被她逮住现行,顿时有点恼火:“你不待在少阳院,过来干什么?”
“这话妾身还想问殿下呢,”宝珞撇撇嘴,冷笑,“殿下不待在少阳院,过来干什么?”
李瀍脖子一梗,跟她呛声:“我要做什么,用得着你管?”
他声色俱厉,吓得住别人,却吓不住宝珞:“殿下要做什么,妾身不管,但殿下要动光王宅的人,妾身就得管。”
“你——”李瀍气极,盯着宝珞,缓缓踱了两步,“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要为了光王,跟我作对?”
宝珞没有回答,只是直直看着李瀍,与他对峙。
她这样的态度,李瀍再傻也看明白了。
“好啊,好……你就是为了你那个香火兄弟,怕她成了寡妇,是不是?”李瀍火冒三丈,嘲讽宝珞,“你倒是为兄弟两肋插刀,可人家呢?早跑得没影了!”
宝珞看着爆炭似的李瀍,心平气和道:“是妾身让她跑的。”
李瀍一愣,听出她话里的蹊跷,难以置信地问:“那光王呢?也是你让他跑的吗?”
宝珞平静地承认:“对,也是妾身通风报信。”
“你!”李瀍瞬间暴跳如雷,瞪着宝珞嘶吼,“你竟然背着我,和光王勾结!”
“勾结?”宝珞唇角讽刺地一挑,盯着他反问,“当年,殿下不也背着妾身,和灵云勾结吗?”
“好……好,你是存心要气死我!”李瀍用马鞭指着宝珞的鼻子,手指发颤,额角太阳穴突突直跳,“你说,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是我待你不够好吗?”
宝珞望着他血红的眼睛,知道他的狂躁已牵动了体内一直未除的病热,不由一阵心悸,回想往日种种甜蜜,武装出的强硬再难坚持:“五郎,你已经是皇太弟了……为什么一定要赶尽杀绝呢?”
她满腔的悲愤与惶惑,无法跟李瀍分说,只能化作温热的泪珠,涌出眼眶。
李瀍鲜少见到泪如雨下的宝珞,一时傻了眼。
宝珞伸出一只手,握住李瀍的马鞭,哽咽道:“五郎,你对我很好,一直都很好。此生跟了你,我从没后悔过。答应灵云帮助光王,是我做人的义气,你若一定要个交代,我愿意将性命抵给你。”
“你威胁我?谁要你的命,”李瀍心乱如麻,语无伦次地低喃,“你的命早就是我的,你怎么抵……”
“对,我是你的,就看在我这条命的份上,你听我一句吧。”宝珞泪眼蒙胧地望着李瀍,哀求,“五郎……你很快就要登基做皇帝了,我不想看着你当一个暴君。”
“你……”李瀍缓缓深吸一口气,放下马鞭,伸手擦拭宝珞脸颊上的泪珠,“真有那么难过吗?前年遇刺那会儿,都没见你这样哭过。”
宝珞仰着脸,任由李瀍在自己脸上乱抹,均匀的脂粉被他的手指揉散,却似花褪残红,更显得肤如玉砌、眸如水濯。
一旁的仇士良见气氛缓和,便笑呵呵地打起圆场:“殿下一遇到娘子,便是百炼钢也成了绕指柔。”
李瀍瞪他一眼,却不反驳,只扯起嗓子喝令左右:“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安排一辆马车,送娘子回宫!”
宝珞一边抹眼泪,一边拉住他的衣袖,小声抽噎:“你和我一道回去。”
李瀍难得见她这般女儿娇态,不由心软道:“好,一道回去。”
因事出紧急,神策军便临时从光王宅征用了一辆马车,供二人乘坐。李瀍先将宝珞哄上马车,临走前,对仇士良使了一个眼色。
仇士良心领神会,立刻以手掩唇,在李瀍耳边悄声道:“殿下放心,卑职不在明面上动手。”
第221章 落发为僧
这一夜,长安所有佛寺都在子时的前一刻敲响了寺钟。
慈恩寺佛精舍中,李怡听到钟声,便离开三个熟睡的孩子,前往禅室与方丈见面。
二人见礼后,方丈双手合十,对李怡道:“殿下,伽蓝子夜钟已鸣,长安僧众皆已待命,听凭殿下差遣。”
李怡点点头:“很好,不过我暂时还用不上他们。”
方丈诧异道:“如今寺外到处是神策军的眼线,不知殿下如何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