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换居家服,那张银行卡还塞在她的外套口袋里,这是仙人掌上最粗的那根刺,虽然很显眼,但却拔不出来。
这几个月的工资给林远生还债绰绰有余,可威胁这种事是没有头的,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果然,事情到了自己身上,主动攻击的原则消失了,先救他人再救自己的策略失败了。
“我不是后面又发了消息说会赶回来吗?怎么自己先吃上了,是不是饿了?”言文作不知什么时候回了家,在玄关边脱外套边和走神的林亟书说话。
他一出现,林亟书嘴里的饭菜突然有了味道,辣椒的鲜香刺激着她的舌头,同时让她脸上泛起了一股暖意。
她刚才吃了有一会儿了,什么滋味都没尝出来,可言文作一出现,她丧失的味觉突然就恢复了。原来这里饭菜的滋味不是来自于这套爱马仕的餐具,也不是来自于那个手艺高超的厨师,而是言文作这个人。
林亟书现在才意识到,当林远生威胁她的时候,她误解了自己的害怕。
她不是怕言文作会断了她的财路,而是怕他会抛弃自己。
这房子里的夕阳,一日三餐,还有温柔的言文作,都是她现在热量的来源。言文作这个陌生人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给了她过去28年都没能得到的温度,他捂热了她冰凉的手脚,她不能没有这个。
言文作边松领带边坐下,“怎么脸色这么难看?不好吃?”
“啊,不是,不小心吃到辣椒了。”辣椒再次成为林亟书的工具,替她伪装了情绪。
平日里听话的领带今天有些顽皮,林亟书看着言文作扯了半天都没能扯下来,他停了手,将目光抛给了对面的自己,言外之意十分明显。
林亟书放了筷子,过去替他解领带,今天这条领带并没有和平时不同,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言文作半天都扯不下来,她将被他扯紧的结松开,却在领口散开后的地方看到了不寻常的痕迹。
一开始她以为自己会看到吻痕,但她看到的痕迹比吻痕更让她焦心。那印记环绕着言文作的脖颈,皮下的瘀血清晰可见。林亟书很熟悉,这是被人用手掐出来的痕迹。
“言先生......”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问,但恐慌却脱口而出。
“和人打架了,但是我打赢了。”言文作没转头看她,只是闷闷地吐tຊ出这句话。
怎么看着像是打输了呢?他和人打架,身上毫发无损,却带着一脖子掐痕回来?林亟书盯着那瘀痕,完全想象不出来言文作暴力的样子。
“您先坐一下。”林亟书将领带叠好放在一边,去浴室烫了一块热毛巾,这是她第二次给言文作烫毛巾,没想到是因为这个。
她没打招呼,直接将他衬衣的扣子解得更开,然后将还烫着的毛巾敷了上去,“您扶一下,我去拿医药箱里的热敷贴。”
言文作故技重施,装模作样地把手覆在她的手上,和毛巾一起紧紧按住,“不是应该冰敷吗?”
他嘴上这么问着,但手上的力气却一点都没松。林亟书的左手夹在言文作的手和热毛巾之间,仙人掌的刺又开始隐隐作痛,她想,他的脖子是不是也很痛?
“如果这伤是两个小时之内造成的,那就应该先冰敷,但是看这个状态已经超过两个小时了,所以直接热敷就行。”她尽力稳住语气,实话实说。
“你怎么知道这个?”
“书里看到的。”趁着言文作的手劲松了些,她立刻抽出手来,逃也似地去取医药箱了。
她回来的时候言文作一动不动,分外乖巧,就连那毛巾打湿了他的衬衣,他都没有要避一避的意思,结果就是那藏在衣服下的好身材全暴露了。
此时此刻,他就像是一位魔力麦克的男演员,正在舞台上表演湿身诱惑,用最禁欲的脸演最出格的戏。林亟书赶紧把那毛巾拿走,心里却忍不住想,如果这真是魔力麦克的话,她一定会往言文作的裤裆里塞钱。
“亟书,我今天可以留在这里吗?”性感男演员在她贴热敷贴时发出了危险信号。
这是您的房子,您当然可以留在这里,林亟书本来想这样回。但这话显然太冰冷,她不想他伤身又伤心,所以她删除了好几个字,回,“当然可以。”
言文作露出如释重负的笑,“我睡次卧。”
主卧和次卧的床靠在同一面墙上,明明他们两人的距离比以前更近,林亟书却觉得他们更远了。
以前她害怕言文作和她睡一张床,现在她却害怕他不和她睡一张床。
“你也不想让你未婚夫知道,你是个二手货吧。”林远生的话又响了起来。
林亟书的手还是疼,她把手心用力按在墙上,试图用增加痛感来麻痹那不间断的扎刺感。
一墙之隔的次卧,言文作也没睡着。
之前他和林亟书隔着一个走廊,现在只隔一道墙,但他却没有勇气跨过去,现在他感到很安全。
他突然觉得自己刚才有些好笑,脖子上带着瘀痕,衬衣湿透,可怜兮兮地问林亟书自己能不能留下,在得到肯定的答案后却反而慌了,只好用笑敷衍,匆匆补了句自己住次卧。
言文作知道林亟书一定会答应,因为这是他的房子,他想留下,她没有拒绝的余地。
其实他没必要这么推林亟书,逼着她拉近他们的关系,但他今晚实在是不想离她太远,只好冒着良心再次减一的风险动用威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