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他说结束,那她也点头了。
他提的坚决,她答的认真。
谁知道呢,他竟然来了。
妖气和那股妖类的腥膻味儿,在瞬息间,淡去许多。但依然刺鼻的厉害,只有他身上的青松雪浪的味道,可以缓解一下她的难受。
曲冉冉把头往他的怀里埋的更深了些。好让自己完全脱离这铺天盖地的臭气。
天枢君来的比左辅还快,这时候左辅怕是还在路上。他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姑娘,她此刻的模样算不上好,衣衫上血迹斑斑,发鬓的碎发也落下来不少,只是发髻里的桂花簪依然紧紧的扣在发丝里,纹丝不动。
好在她身上的那些血迹泛着妖气,没有一点是她自己的。
“你刚才,想要做什么?”
天枢君看向对面的青柳,沉声问道。
即使他赶来的时候,曲冉冉几个已经被妖魔围得水泄不通。但劈斩开包围圈的刹那,他还是看清楚了两人的对峙。
上神是妖族无法企及的所在,青柳半边肩膀血如泉涌,脸色泛着死气一般的青黑。
原本被曲冉冉打散的癫狂,在上神的面前根本没办法维持。上神不必厉色,只是投来一眼,就已经足够让他心惊肉跳。
青柳在天枢君的注视下,噗通一声跪倒。他跪下的时候,无法再抱住怀里的人,卫流锦从他怀里啊的一声摔出来,滚在一旁。
上神的发怒,来的激烈而沉默。如同突然间侵泄而至的山洪,不给他任何反应的机会,就将他淹没。
他嘴唇颤动,想要开口说话,却发不出一个字。他连跪都没办法跪好,只能觳觫扑在地上,勉强维持着一个滑稽可笑的跪姿。
天枢君其实并不喜欢别人跪他,他偶尔去凡间,也是以可亲的姿态,有时候和凡人聊的来,哪怕是农人,他也欣然引为知己。说起来,是个很和善的上神。
但此刻,他没有把慈悲为怀,以及平易近人用在这里。
“你方才做了什么事?”
天枢君沉声问道,“打算杀人?”
青柳冷汗涔涔,妖族祸害凡人,并不多见。
“我……没有。”
天枢君嗤笑,“真的是,死到临头还不悔改。”
话语间神压铺开来,青柳那个滑稽的跪姿也维持不住了,趴在地上吐了口血。
“神君,我们没有做什么,也不关他的事。”滚在一旁的卫流锦勉强爬了过来,见到青柳口吐鲜血,哭喊道。
“你给我住口!”
天枢君蹙眉道。
这么多年来,卫流锦还是头一回听到,神君这么直白的呵斥她。她当即趴在那儿,浑身僵硬,脑子里一片空白。
她其实自小都不叫人省心,在昆仑境里,因为有兰姨的爱护和纵容。所以性情格外闹腾些,这脾气到了紫薇宫,对着那些冷面的地仙,一时半会的也改不过来。左辅那些仙官们很不喜欢她,她哭闹了,也不哄她,只是让她呆在那里,仍由她来回哭嚷。等到哭累了,自己趴在地上睡一觉,醒来之后吸取教训,不敢再这么胡闹。
天枢君算是其中的例外,和那些冷眼旁观的仙官不同,如果遇上他,他不会坐视不管,很多时候他会柔声劝说几句,在她的眉心上点上一下,让她好好的睡一觉。
等她醒来了,他会叫人去准备甜甜的芋头糕,又或者是别的什么孩子喜欢的玩意。
在她记忆里,他的脾气一直惊人的好。即使对着兰姨不客气的话,多数时候,也是一笑置之,并不追究。
她在他的温情里活了太久,以为这就是他的全部面貌。
“我、我……”卫流锦又惊又怕,同时心里更是生出一股说不出来的委屈。
现如今她只比身边觳觫不止的青柳好上那么一些。
“这真的不是我。”
卫流锦翻来复去的,只能说出这么一句话,她在地上往前爬了几步,低头看到自己半身都沾了青柳的血,不得不讪讪停下。
“真的不是我,我只是出来见青柳而已。突然间就被那些妖怪给围住了。”她说着,忍不住哭起来,泪珠不停的往下掉。
“然后曲姐姐来了,我想要向她求救,但是她带人跑了。”
“她做的没错。”
天枢君突然道。
这话像是只手,突然扼住了她的脖子,叫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哑了嗓子,怔怔的抬头看他,满脸的涕泪,在一片混乱里,诡异的硬生生的有了那么点儿滑稽。
“你原本不应该活在这世上的。”
性情温和的上神,罕见的言语尖锐。出口的言语让她怔怔的呆在那儿。
天枢君并不爱和人说这些成年往日,过去已成事实,也没什么好提起的。他既然做了决定,那就顺其自然。
“徐子兰和冯轩仪,他们没有和你说过你母亲的事吧?”
卫流锦仰着头,眼泪不断从眼眶里淌出。
她自小没有听说过太多关于母亲的事,她只知道自己的母亲是谁,但是有关于母亲的过往,在昆仑境里是个禁忌,谁也不会提及。
卫流锦在脑子里想过很多关于母亲的事,可如今从天枢君这里听到的时候,心下弥起一层浓厚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