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沁竹答得也很快:“我来找你。”
叶沁竹知道,自己对于这个世界而言,是特殊的那个。她尚未明白系统为何会选择她,也不知道自己一路走下去,结局会是什么。
无论是什么,既然她是特殊的那个,就多少能决定些什么。比如试着伸出手,抓住谁人,用力拉一把。
“只要我活着,只要你愿意告诉我你的去处,我就会来找你。”
苏长柒很清楚地记得,叶沁竹先前拒绝了他。
如今却拽着他的手,无论如何也不肯放,口口声声要和他做约定。
苏长柒:“为何?”
他的注视变得安静,试着从少女突然变化的态度,辨析她的情绪。原本已经被他藏于心底的想法,又一次如破土藦萝,野蛮生长。万一叶沁竹再度变卦,苏长柒不知晓,自己该如何是好。
叶沁竹也不再说话,她坐在榻上,沉默许久。
直到眼前人眸底涟漪恢复平静,神采褪去,从因为魔息造成的失控中恢复。
苏长柒平缓呼吸,努力淡化口中满溢的血腥味。他想去斟上杯茶,然后把一切都翻篇,忘却今晚的喧嚣。
他听见叶沁竹深深吸了口气。
她的另一只手,腕上还残余膏药,也一并覆上。
叶沁竹抓得很紧,说话间语调微颤,像是鼓足了勇气,终于能开口。
“我知道我这么说有点拎不清,你也不一定会相信。是生是死,是你的自由,我很弱,什么都掌控不了。而且依照我们的约定,等祭祀日结束分离后,我们也一拍两散,再不互相干涉。”
她很紧张,连带废话也开始不断增多。
“我想救你,阿七。”
叶沁竹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自己的心意,并不自量力地将其宣之于口。
“我不知道别人如何看待,但在我这儿,你不应该是归于尘土的结局。所以,等我离开这儿,等我获得自由,我一定会来找你。”
她提到了“自由”。
苏长柒忽然明白,眼前的女孩受到诸多无形的束缚。他不知道对方是何种存在,但对于叶沁竹而言,恐怕连主动朝外界求援,都是不允许的。
那时把自己藏于角落,也是因为束缚吗?
苏长柒不解。
但他不需要去纠结这些。
话语的余音萦绕在苏长柒耳边,久久未曾歇止。他甚至连呼吸都忘了,惊愕地睁大了眼睛,定定地和叶沁竹四目相对。
苏长柒曾以为,自己的未来无非是两种选择,放弃忍耐,放任自己轻盈挥剑,带着满身的血腥归去,又或是像如今这般,压抑到极致,苦等一日安眠。
充其量,不过是走上末路的两种方式。
“我问你,叶姑娘,你说的是真的吗?”
他语气谨慎,甚至怀疑。
叶沁竹咬牙,用力点头,内心焦急。
她已经极近努力,紧紧抓着苏长柒,力气大得自己都觉得骇人。而对方仿佛无知无觉,他散着墨发,眉眼轻抬,唇角还夹带笑意。
反反复复地询问她,问她说出的话,几分真、几分假。
到底有多少人,明里暗里希望他早些死去,他到底有多缺乏安全感。当初第一次见面时,那疏淡至极的眉眼背后,藏着多少痛苦。
她还能怎么表示。
叶沁竹松开了手,双手垂落。
在男子脸上表情还未变换前,飞身扑了上去。双臂环过长颈,把他紧紧搂住。
苏长柒猝不及防,身体后仰,险些又被压倒在床上。用手撑住,才没有落得狼狈模样。
“这样可以吗?”他听见叶沁竹在说话,说出的话隐隐含有哭腔,“我真的、真的非常希望你能活下去。”
一个纯粹到极致的拥抱。
一声平地惊雷,炸起。
陷入寂静。
叶沁竹是暖融融的,她身形修长,体态轻盈,挂在苏长柒身上,也不显沉重。
她用力搂着他,俏脸埋进他的颈窝,有晶莹泪珠从眼中滚落,砸在冰冷的锁骨处,往下滑落。
“阿七,你相信我,我是在乎你的。”
她哭了。
叶沁竹上一次哭,还是因为灵脉即将被废,因疼痛而落下生理性的眼泪。
苏长柒被她抱着,只觉得似乎有暖流从心口划过。
那种感觉很奇怪,不是往日切断心脉后,热血流出的熟悉感,非常陌生。像空空荡荡的房间,突然被塞入团棉花。先取之,而后与之。忽冷忽热。
她靠得近的时候,那份感觉就轻减些。她离远了,就会愈发难受。
突如其来,前所未有的变化,足够苏长柒陷入慌乱与无措中。
苏长柒:“你别哭,我……”
他扭头,准备先替叶沁竹把眼泪擦了。
还想说些什么,耳边传来清脆的警报。
叶沁竹骤然抬头,抽抽噎噎。
“有人来了。”
先前被扑倒在地时,为了防止突然有人闯入,发现异样。她特地添上咒符,并无阻拦性质,而是只要一有人接近,立刻报警通知她。
少女边揉眼睛,边释放神识,探测来者何人。
“不是裴述、林翎,也不是侍从……”她细细分辨。
苏长柒:“是宁玄机。”
那位魔族的少尊。
他的语气有些懊恼,似是在自责太过陷入情绪,没能察觉有人接近:“他带着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