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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堂特快车—叶晴【完结】(4)

  「现在又在威胁善良老百姓的生死了,警察大人,你可知道你犯下数条警察不该犯的罪状?」

  天要亡人,必让妖孽注入人心。而莫名其妙、该死的是,他竟然对她萌生好感。「能力好、口才差」的吴民达胀著红褐色的脸瞪著花玉贞。

  吴民达憋得脸红脖子粗,好显出他非常生气。

  「你想不想我用妨碍公务的罪名送你到拘留所坐几个小时?」

  花玉贞对他的威胁根本听而不闻,反而戏睨在面前晃的猪肝,同qíng地说道:「真不敢相信,这个年代还有你这种会害臊的男人。」

  「我这是生气之後的高血压!天啊!女人天生麻烦,除了一哭二闹三上吊,现在还有更厉害的招数,就是泪水不管用,改用口水淹死人。你下车吧。]吴民达打开遥控锁,反而要赶花玉贞下车。[宁愿抓个男人来盘问,至少双方直来直往,看不顺眼大不了gān它架;女人,就是麻烦。」

  他碎碎念了一些歧视女人的话被花玉贞听了进去。人家说请神容易送神难,不替女xing同胞要点颜面回来她就不叫花玉贞。现在她这尊菩萨端坐著不动。

  「怎么,让你走你反而不想走了?」吴民达浓眉不满地皱得快打结。

  花玉贞就是坐著不理他。

  吴民达不敢出手拉扯她,万一又被她控诉xing骚扰,那他岂不冤枉当王八且倒了八辈子楣!她到底想gān什么?不会想赖在她赚臭的车上一整天吧?

  吴民达口气转缓:「姑奶奶,你为什么不下车?」

  尊称她姑奶奶,这笨刑警总算有点慧根。花玉贞得意地轻笑。「你刚才说女人用口水淹死人,亏你想得出来,那台湾的妇女同胞团结起来,南部不就不用盖水库了。」花玉贞面无表qíng地看著想笑的笨警察,不愠不笑地挑衅他:「现在的女人可比男人理xing坚qiáng许多,我看刚才想哭闹上吊的人是你才对。」

  「我是遇上你才有yù哭无泪感。小姐,拜托,你下车,让我去工作好吗?」随她怎麽说了,吴民达叹秀才遇到女番兵,不耐烦地用力挥手。

  花玉贞受伤地瞪著那一副烦透的表qíng,她真那么讨人厌吗?

  自从被富有的亲生爸妈送给阿姨、姨丈当女儿,她的首要任务就是回去要钱,要多、要过分了,亲生爸妈看到她当然就寒心,那种不愿见到她的脸色,像刀子挖著她的心肝,让她从小就感到自卑。既然两边都不是女儿,她就自私地只爱自己,让两边的爸妈都讨厌她,而她也两边加倍的恨。谁知道她这一路走过的颠簸心酸?谁又了解她不驯的个xing其实如玻璃一般的透明易碎?

  现在,他露出同样教她难受的口吻和表qíng,花玉贞想起命运对她的不公,瞳眸陡地盈满泪水。

  本来刁蛮的女人忽然沉默,吴民达低头意外看到她泪眼盈眶,奇怪的是,他qiáng劲的心脏竟然有种负荷不了的沉重。他纳闷地抓头,回想刚才的态度和对话。

  不许哭!不许在别人面前流泪!花玉贞没去注意後面来车,扳动车门锁就往外推。

  「小心!」

  花玉贞还来不及反应,幸好吴民达眼明手快,及时伸手自她腰後将她揽住拉向他怀里,一辆摩托车同时呼啸而过。

  好险!吴民达看著呼啸而去的车子,忘了把手抽回来。

  花玉贞背靠著他的胸膛,感觉他的呼吸急促,腰上被他qiáng劲的臂膀圈住,透过薄薄的衣服传来他的热度,臭汗水味和菸糙味呛进她的鼻子,她闭上眼闻著属於这男人的味道,却骇然发现盘据她心海的翻滚làng涛竟然就此平静如潭。这是自她懂事以来,第一次感到如残破扁舟般孤独的她,终於有驶进清澈水潭靠向码头的机会。花玉贞忍不住转身将脸埋进他厚实qiáng壮的胸膛里,让qíng绪和泪水放任地渲泄。

  二十八年来第一次被女孩趴在他的胸口上,吴民达被这分意外弄得不敢乱动,更没想到花玉贞没道理地趴在他胸膛上哭泣,虽然她清香的秀发不住骚得他鼻孔发痒,他还是像木头人一样。直到那柔柔的哭声哭得他冷酷的心微微疼痛,温热的泪水也透过他的衣服烙进他的胸膛,无法抑止的哭声让吴民达仰头为他们两人叹口气,抬起大手温柔地轻拍她轻颤的背。

  哭得这麽伤心,难不成她被某个集团控制著,才不得不委屈当骗子?吴民达想像她的困难,决心帮她跳脱苦海。

  苦海?花玉贞的苦海就是乱七八糟、没有人真正关心她的人生。

  吴民达诚心问道:「不要哭了,你有困难需要我帮忙吗?」

  花玉贞以为自己听错了,抬起晶莹的瞳眸看进吴民达黝黑的瞳仁里;她看到一对关怀的眼神,和不自然的笑容。花玉贞眼里的警戒渐渐放松,冰固的心怀不知不觉融化,随即又开始扁著嘴,用力吸著鼻子。

  千万不要再哭了!花玉贞含怨yù诉的哀伤神qíng,让吴民达一时冲动许诺:「你不用怕,有困难说出来,我说过要帮你,就一定帮到底。]

  不过,他的大话才说完,腰侧口袋里的行动电话就不停地响,花玉贞赶快放开双手,歉然地看著被她泪水渲染成艺术画的脏衣服。电话仍旧响著,她垂下头问:

  「你怎不接电话?」

  「除非你不哭了。」吴民达很奇怪自己会吐出这种温柔的言语。

  「我不会哭了。」花玉贞喉头哽咽发酸,娇嗔的声音微弱地对他说道。

  吴民达点头听电话时,她从皮包里找出手帕和镜子,对镜细细地擦「净」脸上的泪痕。眼线晕开,让她一张睑看起来像熊猫。怪丑。

  吴民达三言口语叩说完电话,他看著脸花花的花玉贞,厚道地忍著笑意。「五分钟以後,我要去接我同事。」

  花王贞知道他是在请她下车,她腼腆地看著他衣服上的污渍。「希望你同事不会太注意你的衣服,红红黑黑的。」

  「没什么,很抽象。」吴民达不以为意地笑了,探身从置物盒里拿出一张名片,迅速写下他的行动电话。「需要帮忙的话,尽管打来找我。」

  「我会,谢谢你。」花玉贞接过吴民达的名片。

  警察会和骗子做朋友吗?花玉贞犹豫了一下,决定也留下她的电话。她不想拿骗别人的名片给这位年轻英俊又温柔好心的警察,就从皮包里随便找出一张纸,在它背面抄下家里和行动电话号码。「你需要我帮忙的时候,也可以打过来。」

  吴民达接过她的纸条,放进胸前口袋中,潇洒地对她笑了笑。「花小姐,我会。再见。」

  那句「我会」像是保证,花玉贞下车後将吴民达的名片贴在胸口上,带著笑容倒退到车子开动的安全距离外,另一手轻轻地摇,心里说著希望快点再见。

  很快地就不见了他的车影,花玉贞笑著翻开手上的名片,吴民达三个大字跳入她的眼里。

  会这麽巧吗?

  花玉贞赶快过马路回家,缩在沙发里仔细回想十年前那个很土、土得你不欺负他就对不起他似的那个土蛋的轮廓。最後,她说服自己相信眼见的事实;他当然就是那个吴民达,十年後他变高变壮变英俊变成熟了。

  没想到,十年後他们竟然会再相遇。只是,十年前,他是学生,她是小太妹。十年是很长的时间,如今他成了官兵,而她是一个有长长不良纪录的坏女孩。

  她好像一直都不长进,而且愈活愈觉得人生没什麽意义,原本就极淡的笑容倏地自她脸上飘忽隐去,换上一副自bào自弃、什么都无所谓的表qíng。

  ※※※

  「阿达,」欧阳娇容双手环在胸前,脸色不佳地瞪视吊儿郎当走出车外活动筋骨的吴民达。「你去哪里了?」

  「无聊去逛逛街而已。」吴民达点了根菸叼著。

  「组长叮嘱我,要我盯著你遵守团队jīng神,不许单独行动。」

  吴民达对高他两届的学姐热得没有敬意,他嘻皮笑脸地说:「欧阳学姐,你是模范警察,组长说[一]你绝对不会做超出[二]的事qíng,我赌你可以一路平安领到公务员的退休金。」

  「谢谢你的祝福。阿达,像我们这种团队最忌讳qiáng出头的英雄,一切都要有充分的准备才可以行动,何况服从也是一种美德。」欧阳娇容拍下吴民达叼在嘴上的菸,反手丢进路旁的垃圾桶。「才二十八岁,不要让我为你的肝脏担心。」

  欧阳又在苦口婆心的念经了。吴民达摇头搂著她的肩头。

  「啧!欧阳,我们是在谈办案的态度,不是谈女人在家从父、出嫁从夫的理念。年头已经走到女人可以qiáng出头的时代,你也跨出一大步,三不五时公然在大街上追男人。所以啊,我拜托你别再唱这种三从四德的八股戏了。」

  谁在街上追男人?她是在追犯人!欧阳抬起手肘撞他肚子。

  「不跟你要嘴皮子了,组长刚才接获线报,说有一货柜高级仿冒品存放在九号仓库里,他要我们立刻赶去台中港。」

  「那就走啊,还等什么!」吴民达很有活力地回到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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