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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嫁_弱水千流【完结】(22)

  再定睛看,他手上握着一样东西,是她的玉笛。

  她悚然一惊,朝他走过去,边走边试探道:“君上会chuī笛子?”

  那头的人半晌不言声,她居然莫名感到有些紧张,好一会子,他终于开了口,仍旧惜字如金,漠然道,“并不会。”

  未几,今上从yīn影中走了出来,眸子随意地朝她看过去,视线却像是定住了。

  轻薄的蝉衣下是凝脂般的肌理,她的肩部线条很美,孱弱却匀称,细细的两条膀子,上头没有一点瑕疵,像极无瑕的白玉。

  被一个男人这样注视,沉锦只觉得自己就像待宰的牛羊,浑身都叫嚣着不自在。她感到有些羞耻,偏过头,径自朝chuáng榻走去,脱去绣履翻身上榻,在里侧睡下去,仰躺着,面上没什么神qíng,目光却是闪烁的,不知落在何处。

  天底下恐怕没有比这更痛苦的煎熬,她死死咬住下唇,一眼也不敢看皇帝,只听见那头一阵衣衫窸窣,紧接着chuáng榻的另一方凹陷了下去,是慕容弋除衣上了她的绣chuáng。

  少顷,一只炽热的手覆上了她的肩头,滚烫的温度,灼得她浑身一个激灵。她合上眼,似乎是压抑到极致了,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尖锐的疼痛传上心头,令人难以承受。

  醉人的龙涎浓烈到让人无法忽视,即便是闭着眼,她也知道他正覆上来。忽地,一阵湿意顺着眼角蔓延下去,没入了黑发间,又消失不见。

  几乎与此同时的,那只覆在她肩头的手离开了。她有些茫然,睁开眼看过去,却见慕容弋已经背对着她躺了下去,侧着身,面朝她相反的方向。

  “君上……”

  “朕乏了,睡吧。”他合上眼,凉声道。

  ☆、第二十章

  同一张枕榻上,躺着两个各怀心事的人。帝后一个面朝里,一个面朝外,彼此像是两个陌生人,甚至连睡觉的姿势都显得生疏而拘谨。

  沉锦躺在软枕上,出于紧张和恐惧,她浑身上下都绷得紧紧的,半分的动弹也没有。他躺在身边,给她的感受就像是一柄放在枕畔的利刃,此时虽藏在鞘中,可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抽刀扎下来,刺得她鲜血淋漓。

  她竖起耳朵听身旁的动静,他的鼻息均匀地传过来,像是睡熟了。皇后稍稍松一口气,却还是不敢真的睡过去,因为不知道他会不会半夜爬起来对她做什么事。今夜甚至比大婚那日更难熬,那时他同她至少隔了一扇墙,不像此刻,彼此同睡一张枕席,就连呼吸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忽地,他动了动,吓得她浑身寒毛倒竖,顷刻间便半撑起身子坐起来,将锦被抱在胸口,摆出一副保护自己的姿态,神qíng像是面对毒蛇猛shòu,俨然如临大敌。然而他却只是寻常翻个身,接着又沉沉睡过去。

  她呼一口气松懈下来,揩了把汗垂眼去看他,这是一副如玉的容颜,有jīng致的五官,也有漂亮分明的轮廓。他合着眼,就像是褪去了一身的棱角同利刺,变得柔和平易了,甚至显出几分温润的况味,像司业一样。

  转念又被自己的想法唬了一跳,她有些懊恼,自己怎么会拿他同司业相比呢?白泊奚是谦谦君子,遗世出尘,就像是天上的明月。两个截然不同的人,根本无法相提并论。

  她将目光从他脸上挪移开,甩甩脑子又躺回榻上,愣愣地出神。

  今上沉眠,皇后却这么qiáng睁着双眼僵到了半夜。因为下过一场大雨,今夜天边挂着一轮圆月,皎洁的月色从窗格子里倾洒下来,有几分凄清的意态。

  沉锦有些熬不住了,脑子每捱一刻就混沌一分,微微翻了个身仰躺着,双目迷茫地望着chuáng帐,借着月光隐约能瞧见上头绣了几只鸟,不甚清明,看不出是水鸭还是鸳鸯。又不知过了多久,她的意志力终于一寸寸土崩瓦解下去,缓缓合上了眸子。

  皇后骨子里是个单纯的人,这样的人往往入睡极快,阖上眼不消片刻便能沉入梦乡。月光的清辉映在她的脸上,安详恬静的睡容,几乎带着分孩子气,和往日里刻意疏远的模样不同。也许打心眼里把皇帝当做敌人,是以一言一行都是谨慎警惕的,这会儿睡着了,倒显出难得的真实来。

  她有一头长而乌亮的青丝,密密实实的铺在枕畔间,有幽香不时窜入鼻息,淡淡的,熟悉的,属于她,并不浓郁,却像是有意无意地拨撩。

  今上显然了解她入睡的习惯,甚至连时辰都能估摸得jīng准,因为几乎是同时,他在黑暗之中睁开了眼。

  ********

  一夜难得好眠,竟然没有受什么噩梦困扰,倒是分外难得。

  沉锦天蒙亮便转醒,睡眼惺忪地朝旁边看,外侧的chuáng榻空空如也,慕容弋已经不在了。宁毓进来伺候她起chuáng,一面扶她下榻一面给她解释,“大胤视朝的时辰一贯都很早,君上天没亮就走了。”

  她听了没什么反应,显然对他的行踪并不关心。宁毓扶她在水银镜前的杌子上坐下,招呼两个宫女过来替她抹发油,自己则去整理帝后共寝的chuáng榻。掀开锦被一瞧,雪白的素绢上仍旧gāngān净净,登时眸光微闪。

  侧目看皇后,她却一脸的平静。宁毓心头纳罕,事qíng到了这一步着实有些离奇,昨夜没有如山奏章,她亲自将皇后送入的寝殿,没道理会这样。她觉得怪异,她们的皇后肤光胜雪貌可倾城,君上若是个正常男人,怎么可能佳人在侧而坐怀不乱?

  思来想去没有结果,只好亲自再去问沉锦。宁毓耐着xing子等她梳妆换衣,之后便打发走一众宫人,拉起她的手低声道:“怎么回事?昨晚君上仍旧未同皇后圆房么?”

  这话很直接,没有半分地婉转迂回,沉锦是个huáng花闺女,听了难免飞红双颊。她别过脸去摇头,口里道:“昨晚君上只说他乏了,便各自睡去。”

  宁毓闻言很是惊骇,放开她的手在殿中来回踱步,口里还念念有词:“怎么会这样,君上多年不曾娶妻,难道……”她噤了声,面色却蓦地一变,被脑子里的猜测吓出一身冷汗。

  沉锦端详她面色,试探道:“难道什么?姑姑想到什么了?”

  宁毓的眼光有些闪烁,张了张口yù言又止,她看见后也跟着焦灼,追问道:“你快说啊,难道什么?”

  宁毓长叹一口气道,“其实奴婢一直有些奇怪,君上这样的年龄,照理说皇子公主们都该遍地跑了才对,他却未立后妃,甚至一个姬妾都没有……难道真的是身子有毛病?”

  皇后却并不怎么赞同这个想法,摇头道:“我不这样觉得。”她想起昨晚那只覆在她肩头的手掌,炽热的温度,几乎能灼烫进人心。她是个女人,有属于女人的判断力,那样的反应,绝不是个身子有毛病的人。她想起来有些脸红,略笑了笑道,“虽然不知他为什么不圆房,但这于我而言,是好事。”

  沉锦的想法宁毓明白,她是个单纯的小姑娘,认为不圆房便能守住自己的清白之身。然而这样的想法单纯得可笑,她皱紧了眉头道:“娘娘太天真了。帝后成婚,理所当然就会有皇嗣。日子短还没什么,时日一长,你的肚子迟迟没有动静,不知qíng的不知会在背后怎么说道你呢。”

  宁毓说皇嗣时,特地拔高了音量来qiáng调,她却被吓了一大跳。皇嗣……皇嗣?她同慕容弋的孩子,简直是不能想象!

  她不寒而栗,连忙扯了宁毓的袖子让她别说了,“姑姑愈说愈过头了。”

  宁毓却道:“怎么是过头呢?成了婚的女子理所当然为夫君孕育子嗣。”

  她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面上现出几分不耐道,“姑姑别瞎cao心了,兴许人家并不想让我替他孕育皇嗣。诚如你所言,大胤宫里有这么多如花美眷,君上乐意同谁圆房就同谁圆房嘛。”

  这个皇后大度得让人瞠目结舌,宁毓觉得她想法很不对,刚要开口却被皇后扬手打断,“劳烦姑姑将我的笛子取来吧。”说罢便走到窗前站定,窗屉子开着,金色的阳光照映在朱红的宫墙上,折she出旖旎的光华。

  宁毓应个是,取过玉笛递给她。她接过来,垂下眼细细抚过笛上的雕花,口里淡淡道,“姑姑有别的事要忙吧。”

  她向来敬她如姊,就连下逐客令也是委婉的。宁毓也不再多言,诺诺退出殿中,反手合上了殿门。

  沉锦chuī奏玉笛,笛声远远飘扬出去,哀婉的,带着些凄迷,少顷,一阵隐约的笛声果然相和而起了。

  那笛声三弄,似要惊破梅心,抑扬顿挫,一转一承都jīng湛到极致,绝非凡曲。沉锦愈加断定了,她师承白泊奚门下,自然孰知他的笛音。心中知是白泊奚,她不由万分欣慰,欢喜得眼中都含上泪水。

  司业在大胤,可见他心中到底还是牵挂她的。她满心期待,只要他在大胤,不在天各一方,那么两人迟早会有相见的一日。不必急,她愿意去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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