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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宫在上_弱水千流【完结】(36)

  听了这话,太后蹙起的眉头总算舒展开,她微微颔首,唇角带起个笑容,“还是厂公思虑得周到。”

  “是啊,我大梁有严厂公这样的贤能之臣,必定千秋万世的。”敦贤亦随声附和,俄而又想起了另一头,问道,“可让谁去祈福呢?老祖宗年事已高,自去不得。如今皇上龙躬抱恙,本宫也走不开,只能从妃位的妹妹们里选一个去了……”

  高太后却挥手,“不必了。依哀家看,那个姓陆的夫人就不错,她生得面善,有佛缘,又是沛国公家的,哀家见了就喜欢。她不是也抱恙么,整好去好好祈福。”说罢她便吩咐严烨,“她身子不慡,你也跟着同去,好生照拂着。”

  严烨微挑眉,沉声应了个是。

  敦贤有些诧异,顾忌道,“可是老祖宗,陆妹妹只是个正四品的‘夫人’,位分着实低了些,要代表皇室祈福,恐怕不妥。”

  “那有什么难的?”高太后侧目看一眼严烨,沉声道,“哀家下一道懿旨,今日便晋封她的位分。小严子,你去晓谕六宫,陆氏诞育名门,肃雍德茂,端庄贤淑,册为从一品贵妃,赐封号般若。着令般若贵妃即日启程,往西京。”

  严烨揖手,“臣领旨。”

  敦贤大惊,“老祖宗,陆妹妹还未侍寝,晋位已是破例,如何能为贵妃?”

  高太后的神色却冷下去,“沛国公陆大人为大梁殚jīng极虑,晋他闺女为贵妃又如何了?皇后一贯贤良温婉,不该有此言。”

  自知自己失言,敦贤的面色不大好看,只是站起身朝太后福身,垂着头怯懦道,“臣妾言行鲁莽,还望老祖宗恕罪。”

  严烨心底微微叹息,皇后着实愚昧。太后此作为并非无意,如今天下不安稳,皇帝又抱病,老八瑞王手握虎符,若他生出谋逆之心,只怕大事不妙。为今之计,只有让陆元庆来牵制,高太后晋封陆妍笙的位分,便是大大为沛国公加码。

  高太后是只老狐狸,留着她,恐怕不是件妥当事。

  ?

  ☆、兴味盎然

  ?  乌云密布的天终于开始落雨,淅淅沥沥地往下冲刷。虽说chūn雨润如苏,可今日这场雨来势太过猛烈,半分没有chūn雨该有的含羞带怯。紫禁城里的一众嫔妃都恹恹的,原还想着这样的天气能去御花园转悠转悠,如今是不能够了。

  然而扫兴的人里头自然没有陆妍笙,她是个“抱病”的夫人,便是再好的天气也不能踏出宫门。

  才刚用过午膳,妍笙便已经连着打了两个哈欠,一来二回地别说音素同玢儿瞧着尴尬,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起来。想了想也觉得没什么不好意思,毕竟睡觉这桩事,人谁没有呢?chūn困秋乏夏打盹,这话说得半点都不假。

  玢儿觑着她的脸色,上前微微躬身说,“主子,奴婢扶您去睡会儿?”

  她思索了一番。皇宫里同她有往来的人本就不多,今日又是这样的大雨,恐怕更不会有人来了吧。这么一想,她倒是释然不少,也不必担心有人会平白扰梦,因伸手扶过玢儿,站起身朝梳妆镜走去。

  玢儿将她头上的金簪步摇取下来,瞬时整个脑袋都轻巧不少。陆妍笙舒一口气,可发上的珠花将将拆卸下来,“扰人梦”便不期而至了。

  但闻宫室外传进来一个声音,说了三个字——“圣旨到。”不是寻常内监常见的公鸭嗓子,那个嗓音是端凝而清冷的,没有半分的拿腔作势,像是一泉深澈的湖,只敲打进陆妍笙心坎儿里。

  这声音她再熟悉不过,是属于严烨的。

  妍笙秀丽的眉心微微拧起,这人每回都会选时候,如今珠花也拆了发髻也散了,怎么能见人呢?可让宣旨的人在外头gān候着更不成了,她思来想去没辙,也来不及梳妆,只得领着玢儿音素匆匆去接旨。

  合欢堂里头早已立了一群身着东厂玄衣的内监厂臣,领头的男人一身曳撒蟒袍,白净修长的双手托着一卷明huáng锦缎,一众宦官面容沉冷,唯独他唇角含笑眉眼似画,却仍是教人胆寒。

  一众永和宫的宫人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这些佛往这儿地方一杵,仿似天都黑三分,隐隐便有如虹之势。他们哆哆嗦嗦地跪了一地,深埋着头大气不敢出。

  一阵匆忙的脚步声从寝殿的方向传来,严烨循声看过去,却见是陆妍笙披散着一头如墨的发走了出来。她的面容仍旧不施脂粉,蹙起的眉宇也有别样的风qíng,今次恐怕正要午睡,甚至连头花也卸了,愈显得清光潋滟天生丽质。

  陆妍笙只有十五岁,眉宇里却没有稚气,而是属于成熟女人才有的妩媚。同宫中另些年纪和她相仿的小主截然不同,她是清丽的,却又是妩媚的,尤其那双眼,亮晶晶的,嗔怒欢笑都有不一样的美。

  严烨审视她,有些讶叹自己总能将那样多美好的词不加顾忌地用在她身上。

  妍笙跪在一众宫人的最前头,埋着头恭敬道,“臣妾接旨。”

  他的动作慢条斯理,连展开锦缎都是优雅的,清冷的眼专注地落在圣旨的黑字上,薄唇微启,语调平平念曰,“太后手谕,陆氏诞育名门,肃雍德茂,端庄贤淑,册为从一品贵妃,赐封号般若。着令般若贵妃即日启程赴西京,往大慈恩寺为天下苍生祈福,望尔一路广施恩德,彰我皇室天恩浩dàng——”念着,他微微一顿,将锦缎缓缓合起来,含笑看着她,“掌印内监严烨侍驾随行,钦此。”

  她显然是太震惊了,呆愣了半天也没叩头谢恩。一众宫人跪在后头都是又欢喜又疑惑,距陆妍笙最近的便是玢儿,她不着痕迹地扯了扯妍笙的裙角,压低了声音提醒道,“您别愣着啊,快接旨谢恩哪主子。”

  妍笙这才如梦初醒,又领着众人叩首,“臣妾谢太后恩典。”

  说罢,她埋着头,只将双手高高举过头顶摊开,白玉似的掌心小巧jīng致,他垂眸看一眼,便将手中诏书放了上去。

  十根纤细的指头收拢,将诏书握得紧紧的,妍笙这才教音素搀着站起了身子。脑子里仍旧嗡嗡的,她怎么又成贵妃了,且这回的封号还这样奇怪,就为了施派她去大慈恩寺祈福么?其实封贵妃和去祈福她都认了,可“掌印内监严烨侍驾随行”又是为什么?

  她满肚子都是疑惑,却又碍着那么多双眼睛和耳朵,不好明着问严烨,只得拿眼睛不住地瞄他。

  严烨是何等人物,自然瞬间便明白了她眼神里传达的意思,遂别过头看一眼身后一众人,“都出去候着吧。”

  一众厂臣连带着永和宫的宫人皆应了个是,遂退了出去。

  等人都走了,偌大的合欢堂便只剩下了陆妍笙同严烨,她侧目乜他,脸色极为yīn冷。她可不以为这桩事真如那张纸上写得那么简单,严烨是个什么样的人,普天之下恐怕没有人比她再清楚。他一言一行绝不会无缘故,只怕此番又有什么诡计吧!

  她这副眼神恨不能将他拨皮抽骨,严烨面上做出副无辜的神态,朝她揖手道,“臣恭请娘娘教诲。”

  他这话说出来教妍笙一噎,她一通的火气都教这句恭恭敬敬的话语给塞了回去,半晌不知道说什么好,支支吾吾地看着他。严烨瞅着她的小模样,破天荒生出想发笑的冲动,面上却仍旧沉声道,“娘娘有什么想问的,臣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她挑眉,“厂公这意思,是说但凡本宫要问的,您必如实相告?”

  严烨觑着她半眯起迷离的眸子,又微笑道了个是。

  陆妍笙唇角微微上挑,勾起一道浅浅的笑容,自重活以来头一回向着他靠过去几步。她的长发在耳后披散着,微微走动都能带出一股淡淡的幽香。他真的是太高了,她的头顶将将是他耳根的位置,站得近了要看他的脸,便只能仰起脖子。

  陆妍笙走到他身旁,晶亮的眼睛定定地看着他,里头似乎能看见一簇簇蓬蓬的火苗,愈发的明艳。她打量他的面容,从来没有过的仔细。

  上辈子为什么那样狠心杀了我?

  然而这句话她没有问出口,自是略略从心底深处过了一遭。有什么可问的呢?她分明知道得那样清楚呢。因为她没有利用的价值了,因为他要急着同沛国府撇gān净所有gān系,因为他要向瑞王投诚……

  妍笙吸了一口气又吐出来,声音出口轻柔得像是低吟,“敢问厂公,为什么要下毒害皇上?”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严烨的神色竟然没有丝毫的变化,仍旧淡漠得像一潭水。他只是伸出跟食指点在她的唇上,微微摇头,“娘娘,佛曰:不可说。多说是错,说多是劫。”

  他的手指一如既往地寒凉,触到她温暖的唇,能感受到她在指尖下微微地抖了抖。陆妍笙的脸色沉下去,退后几步同他将距离拉得很开,心头却很有些愤懑——这人究竟怎么一回事,愈发爱对她动手动脚了,成何体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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