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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宫在上_弱水千流【完结】(39)

  “尽心尽力”四个字她咬得尤其重,说完便冷笑着看两人。

  这番话教整个膳厅都寂静下去。

  江姨娘暗呼一声糟糕,背上的冷汗瞬间将衣裳打湿,不着痕迹地扫一眼主位上的男人。只见严烨的面上虽仍旧含笑,眼中的神色却已经冷了下去,透出yīn森森的寒意。

  妍歌的年纪毕竟小,对大梁的许多事qíng都还不大清楚,可江氏不同,就算不曾亲眼目睹,可东辑事厂的恶名远扬,她也知道严烨不是她们能招惹的人。方才妍歌那番话,明里暗里都在编排妍笙同严烨有私qíng,这样口无遮拦,真是要倒大霉了!

  “你这丫头,喝多了么?”江氏急了,伸手狠狠拧了一把女儿的胳膊,“喝多了就回去歇着,贵妃娘娘跟前岂容你放肆!”

  大祸临头,陆妍歌却仍旧无所觉,她捂着胳膊蹙着眉,厉色争辩道,“我哪里喝多了?这个厂公无缘无故为什么要这样帮她?难道不是因为……”

  “你还敢说!”江姨娘狠狠打断她,气得浑身都开始发抖,扬起手作势要朝她的脸蛋打下去。

  “无妨。”严烨忽地开口,声音淡而轻,唇角挂着个冷冷的笑容睨着陆二姑娘,悠然说,“陆二姑娘有什么话,大可尽qíng地说出来。”

  陆妍笙眼中浮起几分厌恶,脸上勾起个冷笑,平静地望向自己的妹妹,挑眉道,“是啊,妹妹有什么话大可尽qíng地说出来,妹妹还未及笄,就算说错了什么话,也权当童言无忌了。”这个没心没肺的东西,既然要自掘坟墓,她自然没有要拦着的道理。

  “哼,”陆妍歌冷哼了一声,多年的愤懑与满腔的怒火似乎在刹那间迸裂而出,站起身嘲讽道,“陆妍笙,你以为我不知道么?你能爬到今天这个位子还不是靠着这个阉人!你还真是豁得出去,连这种人也看得上!你想害我,想让我嫁进林家受折磨?呵,那我也好过你!成天还得伺候个连男人都不算的东西!”

  “啪——”

  狠狠一记耳光落在了那张姣好的面价上,印上五支鲜红的指印。陆妍歌被打得耳鸣,捂着脸一个踉跄跌坐在地上,抬起眼怔怔道,“父亲……”

  “不要叫我父亲,我没有你这样的女儿!”陆元庆的神色冷硬到极致,眉眼间尽是嫌恶,拂袖道,“还望贵妃娘娘替臣谢过皇后娘娘美意,臣的二女儿前日不幸抱病过世,这门亲事恐圆不成了。”

  陆妍歌满目的惊惶,跪在地上去扯陆元庆的袍脚,恐慌道,“父亲,父亲,女儿错了,您饶过女儿这一回吧父亲……”

  沛国公却只冷冷乜一眼她,半眯了眼沉声道,“将她轰出府去,从此陆府再没有二姑娘了。”

  妍笙垂下眼,心头暗自嗟叹。

  妍歌啊妍歌,教人怎么说你好呢?你有千不该万不该,最不该的便是对东厂的督主道出那样不敬的话,若父亲不弃车,又如何保帅呢?

  ?

  ☆、前临江堰

  ?  从临安到西京,须先行陆路至逍兴,再在逍兴登大船行水路。临行前桂嵘掰着指头算了好一会子,才算出这来来回回的行程大概要一个月。

  这日将将放光,一轮红艳艳的旭日便从东边儿升起来,阳光显得尤其热辣,将人的脸晒得红彤彤。天既奇暑,口渴自然是少不得。赶路的行人热得大汗淋漓,他们还穿着厚实的棉衣,任谁也没想到才刚刚翻过冬天,竟然会有这样炎热。

  陆妍笙坐在御辇里不住地冒汗珠,玢儿拿着团扇给她打风,音素从牛皮水囊里道出些清水递给她,说道,“主子喝点水吧。”接着又撩起窗帘子朝外张望,那火辣辣的日头还在天上耀武扬威,她叹出口气,又道,“今日天气这样热,咱们坐在车里的人还好,可怜一众公公们,不知要热成什么样子了。”

  玢儿拿眼觑她,眼神儿贼溜溜地透着光,打趣儿说,“哈,姑姑这样担心着外头的公公们,可是有什么相熟的人?”

  这句“相熟的人”她说得隐晦,旁的人或许听不明白,可音素不同,她在宫里这么些年什么样的风làng没见过,是以立马便反应了过来。这丫头是以为自己有相好的在同路吧,她微微一笑却也没生气,只说,“我一门心思都在伺候娘娘身上。”

  妍笙面上有些不悦。玢儿这丫头也真是,拿什么打趣儿人不好,非得说这茬儿,这不是磕碜人么?虽然她相信玢儿绝没什么恶意,可这样的话终归不该胡说,因蹙眉道,“你是不是闲得慌了?若是,便去问东厂的人替我要些安息香来。”

  玢儿后知后觉,看了主子的脸色才发觉自己又说错了话,不禁有些懊恼。然而陆妍笙发了话,她这个做奴婢的自然不能反驳,又抬眼看了看青玉镶金香炉,冲妍笙悻悻道,“主子,香还多呢。”

  妍笙却很坚决,“本宫让你去,你就去。”

  “本宫”两个字一说出来,玢儿便晓得主子是动了气。陆妍笙甚少在她们二人面前摆架子,素来也是以“我”自称,这回……她扯了扯嘴角,抬起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音素。

  音素因笑着柔声道,“娘娘,玢儿不是有心的,您别怪她。”

  “在咱们面前口无遮拦惯了,咱们能容她忍她,那旁人呢?”妍笙的脸色冷硬,声音也极为低沉,又看向玢儿,“你这毛病什么时候能改?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还得让我教你么?你也知道音素是‘姑姑’,没大没小的,我看你是活腻歪了!”

  “奴婢错了主子,奴婢真的错了……”玢儿耷拉着脑袋不住地讨饶,扯着陆妍笙的袖子怯怯道,“奴婢没其它的意思,一不留神儿就胡言乱语了,您别生气了……”

  音素见状也为她说qíng,“是啊主子,您别恼了,何况玢儿也没说错什么。宫娥内监成结成对食在紫禁城里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儿,多了去了呢。”

  宫里的日子那样的漫长,两个同样寂寞的人凑到一块儿也是常事,音素说得一点错也没有。可这番话像是一根针深深扎进了陆妍笙的心口,上一世的记忆如cháo水涌流,她深吸一口气,道出的话语是连自己都没有料到的酸讽。

  “那些宦官一肚子的坏水,普天之下谁不知道。若非实在无奈,世上怎么会有女人愿意委身给一个内监?”

  此言一出,音素同玢儿都被她的神态给唬住了,两人均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显然都不明白这个主子到底在气什么。玢儿以为她还在生自己的气,只好硬着头皮凑过去,试探地道,“娘娘啊,您别生气了,奴婢知道错了,生气伤身,您要是真生气,打奴婢骂奴婢都行啊。”

  妍笙这才意识到才刚自己有多失态,她只觉得心头烦躁得厉害,在御辇的矮榻上侧了个身躺下去,右手覆着额头叹道,“算了,没什么了,我要睡会儿了。”

  将将说完这句话,车辇外头便传来一个细细的嗓音,像是个少年,带着几分惊疑的语气咦了一声,“师父,您不是在前面儿么?什么时候把马骑到这儿来了?”

  陆妍笙的动作生生一僵,面皮抖了抖。

  车辇外的男人语气不咸不淡,教人听不出一丝的喜怒,只沉声应那小内监,“我过来看风景。”

  “……”桂嵘抽了抽嘴角。

  日光照耀下,他垂下的眼睫在面上投下淡淡的yīn影,显出几分柔和的意味,又道,“通传下去吧,休整两刻钟。”

  “是。”

  车辇内的三人静默不语。陆妍笙生出一种想一头撞死的冲动,正暗叹厂公yīn魂不散,帘幔却被人从外头掀开,她嗖地一下从榻上坐了起来,晶亮亮的眼睛丁丁地看过去。

  帘幔掀开了一大半,一只修长gān净的手牵着帘幔一角,严烨垂着眸子淡淡地望着陆妍笙,素来和善的面容竟有几分冷峻,紧抿着薄唇,起菱的唇角又使他看起来像在笑,有些许……坏坏的味道。

  心跳没由来地漏了一拍,她有几分心虚又有几分尴尬,妍笙勾起唇角挑出个gāngān的笑容,“厂公,您有事么?”

  严烨漠然地看着她,慢条斯理道,“娘娘,前方不远便是临江堰了,风光大好,臣思虑娘娘在辇上这么些时候定是闷得慌了,臣陪娘娘走走吧。”

  他说话的语气柔和而平静,看起来格外地温良,陆妍笙却觉得浑身都不自在,直觉地不想去,遂清了清嗓子,抬起眼就yù拒绝。然而一个“不”字将将出口,下面的话便教严烨一个眼神给憋了回去。

  他的眸子静静地同她的对视,却有一股无形的压力。妍笙被他的神qíng唬了一跳,她从那双眼睛底下看到了不容置疑。这可真是为难了……她不想和这人单独相处,却又不敢对他的话有什么反驳,毕竟人家占着主导权,她一直是被动的,除了听话还能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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