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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宫在上_弱水千流【完结】(53)

  天底下再没有比这更丢人的了!陆妍笙羞愤yù绝,一把将他推开几步远,那张小脸红艳艳一片,她捂着耳朵怒指他,“事不过三,这是你第几回轻薄我了!”

  前一刻还是媚态万方的美人,这一刻又成了被烧了尾巴的猫儿,他眼角的笑意更浓,垂眸看着她,徐徐道,“娘娘,美人计这三个字,并不是谁使出来都称手的。”

  心知又被他戏弄了一番,妍笙只觉得又羞又气——这人真是太过分了,既然早看出来她在耍手段,还迎合着她演这出戏,分明是为了看她笑话嘲笑她!她咬着下唇怒视他,扯了扯嘴角朝他讥讽一笑,“厂公对‘美人计’颇有些心得嘛。”

  严烨对她的冷嘲热讽置若罔闻,他兀自一笑,扬起的唇角自成一派和风霁月,“娘娘年纪还小,需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往后在紫禁城里,但凡娘娘需要的,臣都会一一教授给娘娘。”

  她听见他提紫禁城,前一世的记忆又如cháo水涌来。她忽然觉得莫大的讽刺,自己上一世栽在了他手上,这一世难道要重蹈覆辙么?他心思之重教她望尘莫及,加上步步为营机关算尽,她自问根本不是他的对手,那么这一世,她要如何在他收下保住陆府一家呢?

  妍笙忽然感到彷徨,她唇角牵起一个自嘲似的苦笑,抬起眼看严烨,那神色竟然说不出的悲绝,她说:“厂公这一身本领,我便是穷尽毕生心血也学不来一二。您心思之歹毒行事之狠辣,当今天下何人能及?”

  陆妍笙这番话又是挖苦,他自然听得出。然而她的眼神太过古怪,无尽的伤楚里夹杂太多爱恨qíng仇,教他感到困顿。他微微蹙眉,想不透她怎么会对自己流露出这样的神qíng来。

  上一回他问她,是不是讨厌自己,她否认了。如今看来,她自然是该否认,因为她对他的qíng感何止讨厌,根本恨之入骨。

  严烨半米着眸子凝视她,忽道,“娘娘恨臣?”

  神奇般的,她竟没有否认,那神色平静得像是一潭绝望的死水,兴不起丝毫的波澜,望不见丝毫的起伏。她只眼也不抬朝他道了一个字,“是。”

  他问,“为什么?”

  为什么?呵,他竟问她为什么?她能如何回答?说他害得陆府家破人亡,害得她枉死冷宫,她怎么可能不恨他?她恨不得将他拨皮抽骨!

  陆妍笙的眼皮终于抬起来,她看向严烨,细细地打望着他,忽而没头没脑地问道,“严厂公,你会喜欢一个人么?”

  严烨被这句话问得一堵,他不明白她怎么会问这样一个荒诞幼稚的问题。喜欢是什么?在他看来,男女之间唯一的牵扯不过一个yù字,他感叹她到底还是个十五的孩子,竟然还将qíng爱挂在嘴边。他的神色淡漠如是,却并不回答。

  她的神色仍旧平静,侧目望了一眼宝相庄严的佛像,微微歪着头又道,“严厂公,在你的心中,世上的人不过两种,对你有用处的,亦或对你无用处的,是么?”

  他微微凝眉,不答反问,“娘娘心中呢?”

  她道,“我心中还有第三种人。”

  严烨听见她这么说,竟来了几分兴致一般,他微微挑眉,问道,“是哪一种?”

  “……”她回过身提步跨出了佛堂,头也不回朝他道,“告诉了厂公又如何,你心中永远不会有第三种人。”

  外头的夕阳已经昏沉沉地落入了山顶,余晖带着几分迟暮的昏暗。他顺着她的背影看过去,那纤细的一抹背着光,光圈在她周身四侧镶嵌着,仿佛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

  第三种人。

  他在心底咀嚼这四个字,忽而感到一阵莫大的困惑。?

  ☆、通敌之罪

  ?  chūn令时节的晨间,依稀还残留着冬末的寒意,天将将擦亮,大慈恩寺的晨钟迟重地响起来,在山野间回dàng不息。

  桂嵘双手捧着一盅老君眉,一路遇着不少早起的僧侣厂臣,瞧见他时均笑盈盈地招呼一句桂公公。好歹是严烨身边一等一的红人,旁人不敢怠慢,桂嵘自己也受用,他绷着稚气的面皮一一应下来。

  直到行至一处后院的厢房前,他方佝下腰,换上副恭谨的神色。整整衣冠,推开房门,穿过外堂入里间,便能瞧见那窗扉下立着一个身量极高的男人。

  那人一身的常服,腰间束玉带,鬓角的发也一丝不苟,负手立在窗前,背对着桂嵘。他的腰躬得愈发低,双手捧着茶盅朝那男人奉上,口里说:“师父用茶。”

  严烨哦一声,音色平淡听不出喜怒,他侧过脸瞥一眼身后的小太监,“搁着吧,我有些话同你jiāo代。”

  桂嵘闻言微微蹙眉,却也只应了是,将茶盅摆上了桌案。严烨的神色淡漠,那张天底下最jīng致的五官一边背光一边迎光,半明半暗,喜怒不显分毫。他的指节有一搭没一搭地摩挲着拇指上的扳指,半眯起的眼望着窗外的朝阳,有几分世外仙人的意味。

  他遥望山色,夹杂几分叹息地道,“这段日子不太平,今儿我瞧了临安来的飞鸽传书,是秦铮写的。信上说,朝里有人上奏太后,说东厂勾结汉南,通敌卖国。”

  这番话入耳,桂嵘浑身一震,他眼睛微微瞪大,惊道:“师父,是哪个不要命的在老祖宗跟前儿乱嚼舌根?”他的神色愤懑难抑,横眉怒道,“百无一用是书生,这帮子臣工果真是活腻味了,可见师父平日里对他们还是太过仁慈了些!”

  严烨侧目朝桂嵘一哂,起菱的唇角勾起抹淡笑,“这话说得不大对。文官面儿上温厚无害,一张嘴皮子能压死人,多读些书也是好的。”

  听他这么说,小桂子只诺诺地应是,“是是,师父教训的是,徒弟记下了。”说着微微一顿,他抬起头看一眼严烨的神色,那容色温润,似乎并没有什么不悦,因笑道,“徒弟命苦,打小没读过什么书,说起这做学问,还望师父多多指点才是。”

  严烨旋过身在杌子上坐下来,桂嵘因连忙将茶水捧起来给他呈过去。他接过来,右手的食指同拇指捻起茶盖儿拂了拂,微微俯首抿了一口。馥郁的茶香在唇齿间晕开,他眉宇间透出几分舒展,微垂的眸中却有三分寒意,语调莫名道,“谋逆的罪名压下来,我便是十个脑袋也担不住。如今我虽掌大权,可别认为东厂就固若金汤,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巴不得咱们落下个把柄,白白便宜了那帮臣工可不好。把我的话传给秦铮,务必查清是谁妖言惑众。待回了临安,我自会料理。”

  桂嵘连连点头,“徒弟省得了,师父放心。”

  严烨嗯一声,眼风儿微微一扫,唇角的笑意却变得森冷,状似破不经意地说:“小桂子,你说你读书少,无风不起làng这句话却该听过。朝里的人不会无缘无故地吡哒我同汉南有勾结——”他神色骤然一凛,青花瓷茶盅落在地上碎成了片子,那声音出口,yīn森冰冷,“这样的话竟然能传到临安去,可见我身边的并不都是老实可靠的人!”

  前一刻分明还和风细雨,此时却已经雷霆震怒。严烨的怒气教人始料未及,桂嵘吓得懵了神,下一刻便双膝一软跪在了地上,惶惶道,“师父息怒!仔细您的身子,这桩事徒弟定会好好彻查,若是厂子里真出了吃里扒外的东西,管叫他后悔到这世上来!”

  严烨yīn恻恻一笑,“能查出来自然是好事,若是查不出来,东厂的路数你是明白的。”

  桂嵘吓得浑身开始打摆子,督主喜怒无常,这才愈发教人恐惧不安。他诚惶诚恐,朝严烨不住地叩头,“徒弟明白,师父放宽心,徒弟定将这桩事查得水落石出,师父饶命,饶命……”

  微垂的眼眸是漠然的,他对人命的漠视已到极致,甚至连骨子里的血液都是冰冷的。桂嵘听见他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不显丝毫qíng绪,“你跟在我身边也有些年头了,我的规矩你也是知道的。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

  桂嵘心神俱寒,却并不敢有所反驳,只跪伏在地上不住地应是。好半晌也没听见头顶那人发话,他略琢磨,试探着道,“师父,朝中出了那样的事,您是不是提前回临安料理?”

  严烨垂眸乜一眼,淡淡道,“若这时候回去,反倒让太后起疑。”他说完微顿,略想了想又道,“你只不动声色,陆上耳目太多,若要清理门户也等上了淮河,知道么?”

  桂嵘连连称是,“还是师父思虑得周到,徒弟受教了。”

  他嗯一声,语调不咸不淡,“行了,你去领二十杖责,退吧。”

  这话一说出来,小桂子简直如获大赦!他师父动怒的时候不多,可一旦动怒,任谁都不住。这回他还算是幸运的,二十杖责,虽然是要受些皮ròu之苦,可好歹把命给保住了!他忙不迭地从地上站起来,猫着腰杆儿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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