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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尽欢_弱水千流【完结+番外】(69)

  她扯了扯唇,指甲无意识地抠弄花梨桌上的牡丹纹路,“听大人这意思,你是来找我算账的?”

  丞相没有丝毫的犹豫,颔首道,“是。”

  呵,他这回答倒是慡快得很,兴师问罪来得这么快!阿九火气上来了,没有闲qíng逸致和他再绕弯子,手里的蛇笛狠狠往花梨桌上一放,发出阵沉闷闷的响动,冷笑道:“早便听闻大人文武纵横,真是名不虚传!才高八斗神功盖世不说,chuī笛唱戏也样样是好手,教人自愧弗如!”

  谢景臣见她拿出蛇笛,面色旋即一变,然而很快镇定下来,再看她时又是一副坦坦dàngdàng的模样,曼声道:“臣不明白殿下在说什么,不过这的确是臣的笛子,看来是昨晚送殿下回宫时落下的。”

  他否认得这么gān脆,这倒是令阿九不曾料到的。遇着这样的事,正常人都该尴尬无措,他说起谎来居然脸不红心不跳,脸皮究竟是有多厚?她被噎了噎,站起身朝他bī近几步,拿蛇笛的一头指着他道:“大人何必同我装糊涂?你几次三番扮作个唱戏的来捉弄我,如今物证都有了,还想抵赖么?”

  谢景臣心头隐隐有些慌张,天底下多的是荒诞不经的事,说出来连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儿时练蛊种下的病根,他能通过那人感知到一切,然而却不能控制那个人的一言一行,那是存在于世上的另一个自己。

  竭力压制了多年,近来另一个人却频频现身,究其缘由其实他心中也有数。那日相府潜入刺客,另一个自己无端端出手救下她,便是因果始然。

  他朝她一哂笑,一脸的宠rǔ不惊,“这是什么话。我何时扮作唱戏的来捉弄你,你说物证?天底下有蛇笛的人数不胜数,单凭一管笛子就能妄下论断,那大理寺同刑部都不必设立了。”

  到底是个文臣,翻嘴皮子阿九自然不是对手。她被堵得没了话,愣在那儿同他大眼瞪小眼,忽然灵光一闪想起了什么,上前一步道:“那怪人潜入碎华轩,曾被我用银针划伤了胸口,既然大人这样坦坦dàngdàng,那就让我验明正身!”

  她一定是气疯了,居然动手去扒拉他的蟒袍花衣!验明正身?不由分说便过来扒男人的衣服,她到底是不是女人!谢景臣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伸手护着jiāo领朝后退了一步,对她怒目而视:“你敢!”

  瞧瞧这扭捏的模样,威胁的话也显得没什么威慑力了!平日里这样耀武扬威不可一世,总算也有吃瘪的时候,阿九心头大快,面上的笑容甚至有些狰狞,挪着步子一寸寸朝他走过去,一副地痞流氓的嘴脸:“大人不要紧张嘛,你都说不是了,那让我看一看又何妨?再者说,你一个大男人,被看一眼又不吃亏,怎么跟个小媳妇似的?”

  她说他像小媳妇,这是什么说法,堂而皇之地吡哒他,天底下恐怕也就她才这么不知死活了!他心生恼意,拧了眉头觑她:“诗书礼仪白学了,这行径哪儿像个帝姬?”

  她一脸无谓地笑了两声,“我是不是帝姬,大人心头最清楚。”说着一停,又换上副安慰的口吻劝说他,“大人想开点,解了衣服让我看看,一眼就解决的事,何必消磨这么久?也不是头一回了,你怕什么?”

  这丫头是着了魔怔吧,看看这副无赖相!谢景臣气得肺都开始胀痛,捉了她的右手往身前一扯,半眯了眸子道:“没喝醉胆子也这么大?”

  也不知哪儿来的勇气和胆识,他瞪她,她居然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用力挣扎着道:“你不敢让我看,分明做贼心虚!胸口上有伤是吧?被我的银针划的吧?那个怪人就是你假扮的!”

  她咄咄bī人,他却只冷眼乜着她,没有言声。

  这算默认了么?她忽然感到很委屈,咬着下唇死死盯着他,“大人为什么要这么做?好玩儿么?你当耍猴呢?”

  他那头沉默良久,忽然一阵欷歔将她抱进怀里来,语气有些无奈,“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阿九哦了一声,挑眉看他一眼,“那是哪样?”

  几簇云翻涌过来挡住了金乌,他的面目也显得柔和起来,如光照临川之笔,“世上的事,眼见也不一定为实,你总有一天会明白我的话。”

  他讳莫如深,她听得云里雾里,迟迟道,“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他长叹一口气,隔着薄薄的刘海吻上她的额头,“那你就当作都是我吧。”

  ☆、49|4.13发裱

  他的吻落下来,轻得像片羽毛,从眉心的位置缓缓蜿蜒而下,滑过鼻头,最后印上她的红艳艳的唇。

  心口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给揪扯住了,一松一紧,悸动得教人发颤。今夕何夕,身在何处,仿佛在一瞬之间全忘了gān净,大千世界的一切都成了冥冥中的虚无,唯有他的唇他的吻这样真实。沾染深秋的凉意,轻盈的,柔软的,携来一阵淡雅的薄香,从他的口渡入她的口,亲昵得像能融为一体。

  阿九闭上眼,攥紧掌心,然而上头早被汗水浸得滑腻一片。对于这样亲密的事,她仍旧生疏而稚嫩,被他圈在怀里,她的身子甚至都是僵硬的,被动地接纳与迎合,俨然是紧张到了极点。

  幸而他是个很有耐心的人,擅长循循善诱,慢条斯理逗弄她的舌,像在引导一个即将开窍的学生。

  qíng场上头,两人都没有半点的经验可谈,就像两张纯白的纸,一勾一画都gāngān净净。爱qíng昭然若揭,可很显然,她比起他来要迟钝许多,甚至有些逃避,别过头,忽然便终止了这个柔qíng蜜意的吻。

  心头的颤抖还未平复,然而理智还未尽失,阿九想起了寄于她体内的金蝎蛊,想起了自己命不久矣的事实,仿佛一盆冷水兜头淋下来,将所有的焰火与华光都浇灭了gān净,徒留下一片荒寒。她低垂着头,目光直直地望着裙摆下的绣花鞋,沉声道:“大人说来看我,如今人也看了,还是早些离去吧。”

  她冷着脸下逐客令,又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他垂眸看她,眼底是两汪幽深的湖,眉头微拧着不知所想,半晌才低低道:“怎么了,为什么忽然不高兴了?”

  帝姬身子一动,步子往后挪移,从他怀里整个儿撤开来。这段距离不近不远,她侧目,眼神急速从他脸上扫过,很快收回来,复信步往窗前走,伸手将窗屉子一把推开,唇角含笑朗声道:“风和日丽鸟语花香,这样的好天气,我怎么会不高兴?”

  他沉着一张脸打望她,日光是柔和的,轻纱似的笼在她头顶,乌黑浓密的发几乎能反光,无比地璀璨夺目。不知怎么的,忽然就想起了第一次见她的样子,破庙里脏兮兮的小乞丐,瘦弱得能被风chuī起来,咬着下唇望他,晶亮的一双眼,写满对生的渴望与倔qiáng,浓烈到能照亮整个寒夜。

  这才发现当年的孩子长大了,长成了一个美艳jīng致的女人,一颦一笑都有万种风qíng。岁月在流逝,她改变的是年纪与容貌,然而烙进骨血的东西还在,能在五年暗无天日的厮杀中存活下来,她极其善于伪装,顽qiáng同坚毅都无与伦比。

  谢景臣一哂,几步朝她走过去,拿指尖挑起她的下颔,寒声道:“你是在我府上养大的人,这一身本事有哪样不是我教的。装模作样这套把戏,拿去唬别人还行,别在关公面前耍大刀。”

  这话有些讥讽的意味,她听了大觉反感,想也不想便伸手一挥,将他的手拂了开,冲口而出道:“大人的行径真教人费解,你究竟想做什么?这么一而再再而三地招惹我,到底有什么用意?”

  她也是被bī急了,招惹这样露骨的词居然张口就来。谢景臣皱眉,原以为自己暗示明示了多次,即便木头也该开窍了。他有些懊恼,这丫头平日里看着聪慧,遇上感qíng的事居然连木头都不如!

  他过来拉她的手,却被她毫不留qíng地避开了,退开几步远淡淡望过来,一副倔qiáng的口吻:“有什么话大人直说便是,我在这儿也听得见!”

  谢景臣面露薄愠,凛眸朝她觑一眼,“如今愈发出息了,敢这么明目张胆忤逆我,以为我不敢拿你怎么样么?”

  她觉得可笑,天底下有什么事是他不敢的?譬如对皇后下癫蛊,譬如假扮司礼监掌印,譬如在皇帝女儿的闺房里轻薄帝姬!她看不透他的心思,这样暧昧拨撩,究竟图个什么?闲着没事儿就拿她来逗乐,高兴了拿你当个人看,不高兴了便叫你生不如死!

  心头忽然无比地难受,也不知这难受从何而来,鼻头发酸,她破天荒居然想流泪。然而哭哭啼啼终归不是她的本xing,因咬紧牙关将泪意吞回去,抬眼看他道:“我早便说过,自己的这条命是大人给的,大人要如何处置发落都行。只是我太愚钝,看不透大人的高深用意,只是这种种行径,很容易让人误会你喜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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