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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刃霜_野雨【完结】(46)

  以往他常奇怪,顾府的暗卫为何只是奉命保护夫人的安全,却并不直接听从夫人的命令。如今看来,是左相在一步步融合两府的暗卫势力。待时机成熟,应当便会将这部分势力jiāo给夫人。

  尽管他已表露心迹,但左相仍旧不忘给小霜留下一条后路。

  倒是用心良苦。

  想清楚关键的萧彻并无被算计的难堪和恼怒,只有着不被人完全信任的些许郁闷。

  小霜是他夫人,他自会护得她极好。

  顾霜虽没看出他旁的qíng绪,却明白了他那一笑的含义:“夫君竟早就知晓?”

  萧彻回神,看着面前眉目神色皆可入画的夫人,心中的不畅一下消散,笑着点了点头:“不过叶木暂时无甚恶意。她与她母亲一样,在王府的意义,不过都是为了让人心安。”

  顾霜近日的反应虽是慢了,可并非蠢笨之人。想了想桂嬷嬷、叶木与太皇太后的关系,又想了想太皇太后的xing子,若说还有谁能得她如此庇护……

  顾霜犹豫地看着他:“——莫非是那位?”

  萧彻捏捏她的脸,夸道:“今日倒是聪明了。”

  顾霜却无心思与他打闹,眼中显出几分担忧来。

  叶木的行为看似令人心凉,可一切终究是从桂嬷嬷开始的,而她又是自萧彻开府后便跟在了他的身边。如今的小皇帝萧琉虽亦不信任萧彻,但源头终归还是先帝萧律。

  虽然萧彻鲜少与她提及过去,可从细枝末节处她仍能看出,他对先帝的敬重。

  萧彻只是笑笑:“先皇体弱,若再不防备,倒不符人之常qíng了。”担心夫人多想伤神,笑得更轻松了些,“况且这都是明面上的事qíng,若兄长真的不信我,恐就不是这么简单了。”

  顾霜却仍旧替他有些不平。萧律便算了,死者为大。可如今萧琉却仍旧用着这枚棋。萧彻虽是不说,但看看他替萧琉安排的帝师,如何不明白他对萧琉的厚望。

  不自觉地就走到他的身边:“陛下这般防备夫君,夫君不伤心吗?”

  可话一出口,又觉得傻气。

  自古皇宫父子兄弟都难做,遑论叔侄。

  萧彻想不出别的qíng绪,仍只是笑:“他若是不这般,我反倒有些不放心。若我百年以后,他不知防备,错信他人,那便不是擎肘这般简单了。”

  顾霜知晓他说得有理。可女子的心有时实在很小。喜欢上一个人,连带着他的委屈都一并收下,哪里还有什么别的位置。

  但明白他的心思,便不再就此多说什么。

  萧彻看出她的不快,俯下身轻轻啄了她一口,问起了别的:“泰山说,除了轻衣外,还有一位曲苏国人?”

  顾霜乖乖点头,嗯了一声。

  半晌没有听到回应,便微微抬头,见萧彻一脸若有所思。约莫猜出他现在所想的事qíng并非她能明白的。便自顾自地开始出神,想些无甚意义的琐事来。

  其实她以往并不常这样,不知为何,近来愈发碎碎叨叨了。

  神思渐渐变得恍惚,困意悄悄袭来。

  萧彻与顾染心思相似,以为曲苏灭国一事大有蹊跷。只可惜当时并未注意,如今十几年过去,早已失去了最好的了解时机。

  不过从南疆入手,应当能有几分结果。

  何况还有两位曲苏国人。轻衣虽不知真相,但其辨香之力或可替沈昙解惑,令事qíng有进一步的发展。至于另一位,想来左相自有她的考虑。她既主动将轻衣的身份透过夫人告诉了他,他也不是甚贪心之辈。

  思绪渐渐成型,一会儿直接吩咐给秦昇就好。

  可想到一半,忽地记起夫人还在身边,担心冷落了她,忙低头去瞧她的神色。却见她的小脑袋不知何时已靠在了他的身上,双目轻轻阖着,神态很是平和。

  约莫是一下放松,忍不住休息了吧。萧彻笑着摇了摇头,起身将顾霜抱了起来。夫人睡觉其实一向有些浅,若他动静大了,常会将她惊醒。

  可今次她倒是睡得很沉。

  顾霜在梦中亦能下意识地寻到一处好位置。萧彻不由失笑,转瞬却又看到她握成拳的小手。

  这个习惯,她终究还是有的。

  他皱皱眉,复又叹了一口气。他自是希望她能全心全意地相信他,可他有时又深觉自己配不上她全部的信任,只因他说出的话偶尔难免半真半假。

  萧琉的心思他如何不清楚。

  眼看他从咿呀学语的稚童长成如今初具龙威的少年天子,面上虽从来不说,可内心却是极为欣慰。

  他是他兄长唯一的血脉。所以哪怕他可以谋任何一国,篡任何一朝,却独独不能是他,亦不会是他。

  他着实不想陷于党争,尤其在这种敏感的时候。当初皇兄驾崩之时,他便有所怀疑,沈易死后,这种怀疑更盛。

  如今,已知轻衣的病实际是余毒未清,而她的症状又与当初的皇兄极为相似。

  那么,皇兄驾崩其实并非因为先天不足,而是中了南疆的毒?

  若真的是,那么这毒从何而来,如何进入了宫里?作为皇兄的御医,沈易在其中又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毕竟依夫人之言,这样的毒曾使得曲苏灭国。那便不该是甚普通的毒,常人恐难以拿到。

  再说当年曲苏一朝被灭,应有其它势力的介入,可那股势力的目的又是什么?是换取毒。药,以一国害一国吗?凭着萧彻的直觉,背后之人似并未只专注于一人一国。

  思索间,已走到了两人的卧房。萧彻忙收了心思,担心惊了顾霜的梦,小心翼翼地将她放下,然后渐次替她脱下鞋袜,衣服……

  jīng致的锁骨逐渐显出它的全貌来,然后是锁骨下方细腻白皙的肌肤,再然后便是一片莫测却熟悉的yīn影。

  萧彻慢慢就有些心猿意马起来,呼吸也不自觉地加重。可看夫人睡得像个孩子,且不知做了个什么样的梦,唇角正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长长的睫毛像蝴蝶的双翼轻轻扑闪。

  这样的她,他怎好忍心打扰。

  理着她的鬓发,渐渐平静了下来。

  忽地就想起,有一夜他拥着她闲聊时,她曾说过想要在院中建一处花廊。

  廊的上方只种攀援的凌霄花,待花开时,鲜红色的花一朵朵立着,配上成堆的枝叶,遮住浓烈的日头,只透过些微的日光。

  然后便可在廊下安一长榻。闲暇时可枕卧其上,或捧书,或饮茶,甚可在温暖静好的天气里小憩那么一会儿。

  当是十分随意自在。

  他已记不清她当日说了些什么让他打消了立刻修建的念头。但此刻看着她这样安详地入睡,纵是不解风qíng,他亦能一下就想象出那个画面。

  轻柔、和煦、安宁、隽永。

  他终究要顾虑更多的事qíng。虽说近来回府的时间被他人为地提前,但都不过是因着母后的寿诞。

  若是皇兄的病因果真有假,那么这样闲适的日子,恐怕并不能持续很长的时间。

  他低低叹了一口气,轻轻吻了吻他的夫人。

  无论怎样,趁现在,他总是要顺着她的意,好好哄哄她才可以。

  她睡觉时常握手成拳,是因为少时过得并不如面上所以为的那样好。尽管有朋友和家人,可却无人给她真正的安全感。

  或许是她身边的人都太优秀。像泰山左相。她们总是需要考虑更多,很难专注于夫人一人。莫论专注,恐仅用一半的心都有些艰难。

  虽然左相如今在尽力地弥补,但少时留下的痕迹怎可能被轻易擦掉。

  况她又那么乖巧懂事。什么都不说,却偏偏什么都明白。

  萧彻又在屋中陪了夫人片刻,才轻轻出了卧房。

  秦昇不知何时已立在了屋外,待他一出来,忙走上前去将手中的信件呈上。

  萧彻将信打开,很快就看到了熟悉的名字,继而越看眉头皱得越紧,眸光不定。

  ☆、锦瑟无端五十弦(4)

  明日便是万寿节,这最后一夜便显得愈发重要起来。

  宫人们四处穿梭,忙碌非常。若非必要,鲜少有人低声jiāo谈。御膳房附近,众人更是大气也不敢出。每走一步都是既迅速又小心,生怕毁坏了什么珍贵的食材,使得寿宴出了差错。

  御厨冯樟却是个嘴大的。想起白日慈宁宫私下派人传的话,看了看周围,见旁人大都专心于自己的事qíng,无暇关注他那处,便忍不住与身边的张御厨闲聊起来。

  “明日摄政王妃要来此处?”

  张御厨眼神一闪,似是不想理他:“公公不是都说了吗?”

  然后一刀将鱼切开。

  冯樟看着他的刀法,有些奇怪:“你今日怎么这么切?”

  张御厨一愣,很快神色恢复平静:“今日想换个法子,看有没有什么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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