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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女相之绿柳含烟_月明秦时【完结】(12)

  含烟一口气铿锵道罢,阁中一时静得落根针也可闻。皇帝朱瞻基面色凝重,额上隐隐竟有汗珠,半晌方叹道:“理虽如此,二十年勤力经营之祖宗基业,难道就断送在朕的手中吗?”

  “有舍方可有得。臣妾以为,若皇上肯弃jiāo趾以全天下,千百载之后,利益得失显见,史家之评述,定不会怪及皇上失于武功,而能够体会皇上之体恤民意,仁德治国之心的。”

  朱瞻基仍旧沉吟。

  “皇上。”襄王朱瞻墡亦起身进言:“臣也同意含烟所言。如今皇上之患,亦不在jiāo趾之地一点子虚功业吧?”

  柳士奇本有些瞌睡,此时却忽地一睁眼,顿感气氛凝重,又见女儿女婿都站着,忙不迭地也站起来,道:“我也同意。”

  于是整个严肃的气氛瞬间被打破了,皇帝朱瞻基忍不住也笑起来,一面摆着手道:“罢了,罢了,待朕考虑考虑后再做决定吧。”说罢,看看几人都还站着,又道:“都坐罢。在这里还是朝上那一套,适才含烟这一通奏本都让朕恍惚间觉得还在早朝呢,真真是个大学士的女儿,议起朝政来也全是朝臣的风骨。”

  几人都笑起来,各自落座。皇帝问了问,见瞻墡含烟也还未用早膳,又传了些茶点来,君臣共用。

  “方才为了jiāo趾之事,搅得朕都还没顾得上给五哥道喜呢。五哥新婚第一天就把新人独自抛下,却陪着‘旧人’出双入对,真个叫人分不清哪个是新哪个是旧啦。”皇帝嘴上同朱瞻墡打趣着,眼睛却向含烟那里瞄去,见含烟云淡风清地抬眼向他笑笑,忙又转回目光,道“朕今早偶尔听小太监说襄王府昨夜出了点风波?”

  “偶然混进个泼皮罢了。”朱瞻墡还未开言,含烟已截过话头:“不过是想趁乱索些金银,人虽没抓住,但幸好没出什么事qíng。只是惊扰了昨夜上门贺喜的各位大人,襄王爷心里一直过意不去,臣妾已吩咐下人准备了礼品,回头送上门去压惊。”言罢,方含笑回头瞟了朱瞻墡一眼。

  “哦,不过是小风波呀。朕说呢,不然五哥也不会这么安安稳稳地坐在这里。只是五哥的新娘朕虽见过一次,但只是惊鸿一瞥,竟未注意容貌是否标致,也不知xing格是否温柔,比皇嫂又怎样呢?”皇帝笑着调侃,眼睛里却有着实实在在的关切。

  “臣妾蒲柳之质,怎比得上高小姐丽质天生?”含烟也笑着。

  “这倒也是,含烟的美,却不宜拿来和其他女子相较。”帝转向朱瞻墡:“若仅论容颜,朕仍以为当推柳太傅家的大小姐为第一。不知五哥见没见到过这位妻姐,朕初见之下,便惊艳于其绝代风华,她的雍荣、她的清逸,怕只有月里嫦娥方可比拟其万一。更兼她聪明绝顶,琴棋书画诗文之类,就算是朝中以此闻名的大臣也自愧弗如。朕无事时曾想,真不知为何上天如此优待柳氏一门,莫不是占了什么风水宝地?天地灵秀都钟意于此?怎地生下来的女儿个个都这般‘只应天上有’呢?”

  柳太傅本一门心思地在喝茶吃点心,此时见皇帝说到柳氏一门,又慌地起立禀道:“皇上,老臣一直居于故宅,从未搬家,更不曾占什么风水宝地,还望皇上明鉴。”

  此语一出,又是一片笑声。

  如此几人谈谈说说,不觉日已近午。朱瞻墡以目示意,便与含烟二人起身告退。

  不料二人刚刚走到门口,却被皇帝唤住:“含烟!朕差点儿忘了,皇后几次嘱咐朕,见到你时定要带信儿让你得空到坤宁宫去一趟,你当了襄王妃她还没给你道喜呢。”皇帝说罢,顿了顿,又放沉了声音缓缓地道:“另外,五哥,朕已经决定,此次jiāo趾之乱,还是请五哥亲自出马弹压一次吧,至于弃jiāo趾之事,待胜利之后再为讨论。”

  第二卷

  浓重的夜幕之下,一辆马车正在官道上急驰,赶车的小伙jīng短粗壮,一身的黑衣都被汗水浸透,却还在不停地打马加鞭。马车飞一般地掠过树木、糙野,车轮在凹凸不平的马路上滚过的轧轧声在宁静的夜晚中显得格外惊人。

  忽地一道黑影凌空而至,疾驰的奔马被长索套个正着,瞬间马倒车翻,人声马嘶混成一片。一群执刀的黑衣人围了上来,为首的正是汉王朱高煦。他上前一把扯下车帘,从里面拖出一名女子。女子仰面楚楚可怜地乞求,朱高煦板过女子的脸迎着微弱的月光辨认。“没错,就是她!绑了吧!”女子受不住这样粗鲁的对待,不停地扭动挣扎,一张俏脸上满是痛苦以至扭曲……扭曲、变幻,出现的居然是皇帝朱瞻基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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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的一声,我从睡梦之中惊醒,抚住剧烈跳动的心脏,我努力睁大眼睛辨认――这里是柳府,我的香闺。自从几日前瞻墡带兵前往jiāo趾,我就搬了回来,依旧住回我的房间。却不料这几日来连做恶梦。我自嘲地笑笑,才搬出去不到两个月,反倒认chuáng了呢。

  不想打扰外间的丫环采雅,我起身为自己倒了杯水。我素来怕冷,水整夜都在暖炉上温着,此刻还略略有些烫。我拥被斜倚在chuáng上,十指jiāo叠捧住杯子取暖,任氤氲的水汽弥漫在我的面前。

  思绪飘回我方才的梦境。那被捉住的女子是高凤舞无疑。我梦中她处境危险,而现实中的她又在哪里呢?是否也正在马车之中疾驰呢?我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手里轻轻转动着杯子。瞻墡应该还在防着我吧?我替他将高凤舞娶过门来,他却连夜将她送到襄阳,又或者根本不曾离开他的身边也未可知。我嫁给他到底是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呢?我能不能真的掌控住自己的命运呢?各种念头纷至沓来。我喝了点水,努力不去想这些徒劳的问题。从嫁入王府我一直被迫熬夜,如今有了大好的睡眠时间却不能善加利用实在可惜。这些烦恼还是留给时间来解决吧。放下杯子,我裹好锦被甜甜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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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度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采雅早准备好的洗脸水在墙边静静地躺着。我依旧在chuáng了赖了一会儿,才懒洋洋地爬起来穿衣洗漱。一面禁不住想,家里的日子真是闲适恬淡,我在外面辛苦拼杀,父亲和姐姐却每日里享受这神仙般的自在日子,实在让我好生羡妒。

  正胡思乱想,采雅已捧了早膳来。大概这丫头估摸着我快醒了,跑去厨房现要了热的来。小丫头果然越来越贴心了,我不免赞了她几句。

  “小姐,书房那边礼部和兵部的官文都已经准备好,就等小姐过去批阅了。”采雅边摆设着碗筷边淡淡地说。

  真是劳累的命,我才一搬回来,父亲在阁中的事务及所兼兵部尚书、礼部待郎的职责便又一股脑地全推我身上了,他却自去躲逍遥快活。

  “老爷和大小姐都起来了吧?”

  “都在花园那边下棋呢。”采雅乖巧地回答。

  “嗯,”我应了声,一面舀了勺热粥放进嘴里,心里盘算着一会儿先去花园转转,把公文什么的放放应该也没什么要紧。

  “小姐,”采雅见我将要吃完,又道:“青青姐回来了。方才看见小姐未醒,先回房去了,说一会儿在书房等小姐。”

  “怎么不早说?”我两三口吃掉剩下的食物,站起来向外就走。身后传来采雅的埋怨:“就知道小姐着急,饭都不肯好好吃完。”我已走到门口,听见这话,回过身来,做出一副“那你还敢这时才说”的表qíng,成功地吓得她吐了吐舌头。

  我家院子本就不大,书房虽是在前院,也不过几步就到了。我刚刚绕过垂花门,就听见前头传来呼喝的声音。紧走几步,不出所料地看到了青青和陆凌风正在对练。我微笑着停住脚步,斜签着倚住一棵桃树,看他们练剑。

  这对师兄妹练起剑来是极好看的,一个洒脱清灵,一个迅捷英猛,一个如穿花蝴蝶,一个如龙门跃鲤。由于只是对练收了剑气,故此我可以靠近观看。

  树上的桃花瓣瓣飘了下来,落到我的头上,衣上,我拾起一片嗅了嗅,有淡淡的清香。恍惚间仿佛又是儿时的那个chūn天了。是的,也是chūn天,甚至也有一株桃树,只不过不同的是,那棵树没有开花,不仅没有花,连树叶也没有,连树皮也没有。那棵树就那样长在一家客栈的院子里,而青青――那时还是一个脏兮兮的衣衫褴褛的苗族小女孩――就被绑在这样一棵树上,身旁摆着一盆清水,一把尖刀。

  那就是我初见青青的场面,在之后的十年中,我始终没有忘记,也无法忘记,那个苗族小女孩眼中的悲伤与绝望;周围看客面上的麻木与漠然;更无法忘记,我听到“人羊”这个名字时的震惊与……恶心。而这一切,不过是因为――人们饿了。十年前的jiāo趾,被战乱与灾荒夺去了粮食,夺去了希望的jiāo趾,生命已无足珍贵,道德更无从谈起,在树根糙皮都被啃光了之后,易子而食都已成为司空见惯,更不用说因为贫穷饥饿卖在饭店里的“人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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