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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女相之绿柳含烟_月明秦时【完结】(17)

  “梁大人言重了,位高者危,古来有之,梁大人受圣上重用,原是好事,只是祸福相依之理亦不可忘啊。”

  梁其山听了我的话,显是触动颇深,此后一路行来,便只默默;我亦无甚可言,便也默默,两个人走了一路,各想各的心事,倒也相宜。

  不觉间已到了柳府门前,我谢了他,目送他上马去了,方回头yù待扣门,想想却又作罢,反转身向一条胡同走去。

  我头也不回地向前走着,到离柳府大门已有一定距离之后,突然站定,扬声道:“身后的朋友,也该出来一见了吧?”

  “奴才朱福,见过柳王妃娘娘。”听到这话,我愕然回身:果然,襄王府总管朱福肥胖的身形出现在我面前。

  看见是他,我顿觉心中一寒,一时竟不知从何说起,只有努力维持着平静的态度默默盯视着他。朱福也不是善类,见我盯他,竟嬉笑着盯了回来,然身份终究有别,片刻他又低下头去,道:“王爷临行前曾嘱咐奴才一定照顾好王妃,王妃千金贵体,那等地方只怕污了王妃清静。”

  我依旧静默。

  朱福等了半日不见我说话,抬头看看,又道:“奴才原是跟着孙文廷的,遇到王妃本是意外。”

  “朱福,”我方开口道:“王爷可曾说过,他不在京中心的日子,便以我为尊,事事听我号令行事?”

  “这个?”朱福犹豫了下:“确曾说过。”

  “你从何时起跟踪孙文廷?”

  “约有十余日了。”

  “所为何事?”

  朱福的眼珠转了几转,反问道:“莫非王妃也是为了这孙文廷而来?”

  我微微颔首。

  “那王妃倒也可以省省心了,据奴才这些日子跟踪查看,基本可以确定孙文廷所在的仙风门与汉王一行并无瓜葛,应该是他妹子孙文芳的主使。”

  居然又牵扯到汉王?我心中一惊。镇了镇心神,我故作从容道:“孙文芳一介女流,能成什么事?怕还是江湖中人更有可能与汉王往来吧?”

  “自从汉王等一gān人众住进了孙家的南清庄,除了偶尔遇见打个招呼外,并不见孙文廷对他们格外上心,倒是宫里不时有人秘密前来接洽,行踪甚为诡秘,故此奴才斗胆作此判断。”朱福显对我轻视他的调查成果甚为不满。

  “原来从汉王入住你们就已经盯上了,难怪汉王有什么企图王爷每次都能料敌机先,但若想作到如此地步怕是只用盯稍的办法还不够吧?只不知王爷在南清庄安排了几个内应呢?”我继续引他。

  “内应自然是有,只是不便说罢了。只是奴才对一事很是奇怪,奴才自觉轻功尚可,连孙文廷也不曾发现奴才踪迹,王妃又非武林中人,如何能够察觉奴才行踪?”

  我见他问及此事,微微笑了笑,用脚尖点了点地面,夕阳斜she过来,朱福长长的影子正在我身前不远处:“倒不是我如何本事,只是你也确不小心:在福来顺我已经觉得怪异了,诺大一个酒楼,一楼人满为患,二楼却如此清静,我们几人在‘柳花新酿’如此喧哗,也没听见二楼其他客座有什么动静。既然我等并未包店,只能是旁人代包了。”

  朱福笑起来,深施一礼:“王妃神算,奴才佩服。”

  “朱福,”我向前走了两步,把声音压低:“王爷已离京,本妃虽暂居柳府娘家,到底也算王府主人,今日之事,你我原是殊途同归,但若我早知道你已查访清楚,又何须抛头露面,改日王爷回来,也定会责你的不是呢。”

  “王妃说的是。”朱福被我bī得后退一步,道:“以后王妃如有差遣,尽管到襄王府传唤奴才便了。”

  “嗯。”我点头:“既如此,你且去吧。”

  朱福躬身告退,又抬头看我一眼,叹道:“奴才说句不当说的话,王妃多为自己打算打算也是对的,王爷早晚间也会另有安排。”说罢,绝尘而去。

  回府之后,我第一件事就是派人拿了礼部的印信乘夜悄悄去调近一年来的帐册,又让青青布置人手专门盯住南清庄的一举一动,并调查近来南清庄与附近药铺医馆的来往qíng况。

  府里的人都已习惯了我神出鬼没的生活方式,这么晚回来也没有人问我;采雅送了晚饭到我房里,见我正忙着不理她,无奈也只有原封不动地端了回去。

  这一夜,注定我又无眠。

  烛影跳动,照在厚厚的帐册上,项目很详细,有礼仪、祭祀、宴筵、贡举、国学、藩属往来、外族朝聘各册,亦分出项进项,看起来整齐有致,笔笔清楚。我逐册翻看,一面慢慢思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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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伸了个懒腰,我合上最后一本帐册。帐目如此之多,我只是大体翻看了一回,已用去了两三个时辰;而亦仅仅是翻看,便已发现其中不少问题――原也在意料之中:官场腐败,非自本朝始。我更关心的,是记录藩属往来的卷册。宣宗皇帝登基至今不到一年的时间,赠俸赐爵不计,对汉王的赏赐便已多达三十五次,其他藩王却远远不及这个待遇;而乐安城赋税不力,敷衍拖沓却是尽人皆知,汉王每以乐安贫瘠为名向朝廷索要钱粮财物,亦无一次不准;乐安近来更是肆无忌惮,汉王胆敢违反祖制私自进京便是一例。而据梁其山所言,瞻基居然私下赐予汉王良马jīng铁!难道竟是授人以矛,待其攻己吗?种种迹象,令人匪夷所思。

  当真不明白瞻基是怎么想的,二十四年前故事,犹在眼前:靖难之役,成祖朱棣以燕王身份起兵反叛建文帝朱允炆,一场大火,将南京皇宫夷为平地,也留下了叔侄相残的悲剧。而如今他的皇孙,居然有着同建文帝惊人相似的处境:成祖选择了仁厚持重的燕世子朱高炽为嗣,而战功赫赫、声望极高的次子汉王朱高煦却不幸落选,对汉王来说,心有不甘、满怀怨望原是正常,何况靖难之中成祖也曾亲许他皇帝之位。永乐年间,汉王就因为不就封国及私下豢养武士而被成祖将封地从云南罚徙乐安,其觊觎皇位之心昭然可见。如今帝位经过了哥哥落到了年轻的侄儿手中,也难怪众人纷纷猜测他会仿效父皇,再次对侄皇帝举起“靖难”大旗。

  难道瞻基是想示好汉王以博民望?仁宗先帝便曾对汉王待之以尊礼,加之以厚德。可想来却也不象――如此他也不会给梁其山秘旨令其不可张扬了。又难道瞻基所为是受人胁迫,或有人假传圣旨?孙贵妃就与汉王来往密切且胆大包天。可她有如此能力吗?后宫之中恩恩怨怨都已够她消受。或者是太后?于qíng于理更加说不通。

  思一回,想一回,面前的烛泪都快流gān,而我心中也有个想法就要浮出水面。起身挑了挑烛芯,我qiáng迫自己把这个念头压了下去:既然无法得出结论,唯有努力探查事实才是正路。

  想到这里,我又开始叹息自己的蠢笨:从政数年,居然身边得力的人都不曾培养几个,唯我和青青二人,左右支绌,实在是分身乏术。仅仅做这些阁臣、尚书、侍郎的份内事尚可,一遇到什么额外的qíng况,便觉得jīng力、时间的有限。究其原因,原也是自己对目前的身份还是存着一份“暂时”的念头,似乎总以为只要手头的事告一段落,就可以抽身而退,去过自由自在的日子。可事实上总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政治的风云变幻又岂有停息的时候?开始是替父分忧;后来则助君登基;到了宣宗即位,似乎已可放手,为自己安排后路嫁与襄王,却又qíng路多舛,又赶上汉王私自入京;孙贵妃为祸后宫。所有的一切牵牵绕绕,错综复杂,倒真教我不知何时才是尽头了。

  光影跳动,我面前的烛火闪了几闪,终于熄灭。不记得这是第几根了,大概总该午夜过后了吧?我在黑暗中走到窗前,拉开一角窗帘向外眺望:竟比我想象的还要晚,东方都已经略略泛白了。沉沉的倦意袭来,我打了个哈欠返身向chuáng边走去。

  头很痛,和衣卧在chuáng上,整个身体象是空空的,感觉都已麻木,却依然是睡不着。

  我还以为拼命地工作可以转移我的注意力;劳累后疲倦的神经可以让我忘掉一切。

  睡不着,心里仿佛针扎的一样,很酸,很疼。

  “奴才说句不当说的话,王妃多为自己打算打算也是对的,王爷早晚间也会另有安排。”朱福的话如惊雷一般回dàng在我脑海里。朱福跟了我半日,定也误会了我和梁其山的关系,想必朱福说这话的时候,是充满着怜悯的吧?

  什么叫做“另有安排”?难道真的厌我至此?嫌我误了他和高凤舞的好事么?甚至连齐人之福也不愿意享,就这样拒我于千里之外?

  头痛yù裂,口里也gān渴的厉害,我想起身,又觉得身上也是软绵绵的,想招呼外间的采雅,却又记起我为了清点帐册,已打发她出去睡了。长长地叹了口气:不知道瞻墡和高凤舞现在在做什么?也许正相拥而卧睡得香甜吧?我的头越发疼起来,思绪也越来越飘渺,恍惚间似又回到了那个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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