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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处按歌声_宇文解忧【后传完结】(3)

  “娘亲,这不是真的,不是------”我求助地看着娘亲,“是我想错了,对不对,只是我想错了------”

  “不,你没有错,”娘亲竟然还可以微笑如清秋寒jú,“谁都没有错。”

  “可是父皇,父皇对你qíng深意重,他怎么会------他怎么忍心?”

  “傻鹤儿,世间的千头万绪,千丝万缕,也不过都是一个qíng字生出来的,有了爱,才有恨,才有怕,才有不甘,你接受过多少的爱,就要承担多少的痛苦。”

  “娘亲,你难道也愿意?你是不愿意的,对不对?我去和父皇说-----我去说!”我想从娘亲怀里挣出来。

  “不要动,就这样和娘亲待一会,”娘亲揽住我,眼神却延展出去,象一泻千里的清辉月,媚------而冷。

  “又有什么不愿?有什么不肯?生有何欢,死有何苦,荣华也着尽了,歌舞也看倦了,别人想的,也有过了,别人未曾想的,也有过了,真qíng假意都堪破了------都道你父皇宠我,我又何尝不是千番逢迎,万般揣度?说什么贵妃开口万岁应,我求的,不过是他能给的,他愿给的罢了。生为君妾死为妃,你父皇,也再容不得我有旁的去处。”

  我很想象娘亲那样镇定,可是我做不到,做不到,我只是不停地流泪,流泪,后来我才发觉,那一捧清泪,竟是倾了一生,从此,我再未落下泪滴半颗。

  “鹤儿,你是皇朝的倾国公主,太子的独生妹妹,娇贵无双,天地为你而设,世间万般皆为你开放,但是,生在这皇家,有多少的光荣和权力,就有多少的无奈和担负。你哥哥自然会待你好,只不过一旦和这江山关系,和这皇位牵连,父子就不再是父子,夫妻也不再是夫妻,兄妹也不再是兄妹,你哥哥生得象我,你呢,却酷似你父皇,然则xingqíng上,却是刚好相反,你哥哥与你父皇一般决断,而你却如同我,心实善感,牵绊良多,你一定要学着照顾自己,不要只指望别人,不要把旁人当做依靠,自己的依靠,只在自己心里------永远不要对一个人,一件事或一种感qíng有太多的信赖,太高的指望,那会让你患得患失,如果有一天你失去了,或者你失望了,将是一种很可怕的毁灭。爱一个人,永远不要比他爱你更多,这样的生活,也许平淡,却安全------”

  “------”宫女匆匆跑进,“娘娘,万岁急宣!”

  娘亲深深看了我一眼,眸中有流光一闪而逝,“摆驾升平殿!”

  雪泥鸿爪 之 云散(三)

  升平殿里。

  一种古怪的气息-----不,不是单纯的死亡,是生与死的一种纠缠,一种挣扎。这里的人,他要去,她也要去,而剩下的人,却不得不活着,不得不或无奈或抖擞地活着。为什么最无可选择的时候,却最盼望选择?

  父皇半倚chuáng,依旧握着娘亲的手-----我恨他,不,我不能够恨他,这不是恨,这是失望,深得不见底的失望。我的父皇,慈爱的,宽容的,亲切的,深qíng的父皇,不还是剥夺了另一个人生的权利?只因为他说爱她,只因为他不愿意让她离开,就可以选择这么残酷的方式,所谓的挚qíng真爱,所谓的天长地久,原来只不过是一个人的自私和另一个人的牺牲------

  年迈的晏相颤颤地向父皇叩首,站起,宣旨。

  “朕绍承祖宗丕业,二十余年,有辜先人付托,惟在继统得人,宗社生民有赖,太子玄麟,聪明仁孝,德器夙成,民心所向,天命所归,当继大统。贵妃云氏,xingqíng柔婉,仪容端庄,侍驾多年,才德可鉴,今命其相殉,合葬安陵,追册静好皇后,钦此。”

  一殿的人黑压压地跪将下去,三呼万岁的声音震动了禁城。

  我向身前的皇兄看去,他俊美面容上竟不见半点涟漪-----他知道的,原来他都知道的,我们的爹,要我们的娘来殉葬,哥哥,你竟然都知道的,你这个父皇钟爱的儿子,你什么都知道,却什么都没做------

  “------”父皇摆了摆手,“都------下去。”

  起身,众人静静地,水一般地流出去,一朝天子一朝臣,万里江山万里尘,流走的,是一个帝王的时代,他的英明,他的神武,他的理想和他的女人,都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即将到来的,是另一个新的天子,新的皇朝,天神的供桌上,又奉上了另一个年轻的灵魂,或者-----无数年轻的灵魂。

  “鹤儿留下,”父皇的声音低沉。

  皇兄从我身边退下,看了我一眼,想要说什么,终究没有说。

  “你------也去吧,”父皇慢慢松开娘亲的手,“等着朕------”

  娘亲缓缓站起身,与我四目相对,竟笑了一笑,象是倦,象是从容,又象是------解脱。

  娘亲就那样走了,那不是再见,我知道,那叫做永别,而我,却不能去抱住她,不能抱住她痛哭,更不必说去挽留,因为,我是倾国公主,我的父皇,要我乖乖地留下,听他的遗言,而我的娘亲,他的宠妃,她------只能陪伴他,无论阳间,还是yīn界。

  父皇手动了一动,要我过去身旁。

  我缓缓走上去,跪下,垂首,我怕一抬头,就会看清父皇的脸,就会忍不住质问,就会忍不住激怒他------或者自己。

  “鹤儿,父皇知道你伤心------”

  “那为什么还要这样做?”我霍地抬头,大声问。

  “那一年,朕初见你娘亲,”父皇却不理会我,只仰望着殿顶,唇角泛起笑容,“也就是在这殿里,记得她着了一件紫裳,只抬了头向朕轻轻一望,那是朕一生最不能错过,也是最无法忘记的------”

  我只觉得困惑,他爱她,可是,他却要她同死,爱不是要默默奉献的吗?爱不是要她快乐就足够的吗?

  “------世间没有人比朕更爱她,朕不在了,她会很寂寞,所以,朕要带她一同走,照顾她永生永世------”

  “父皇,你就不怕鹤儿没了娘亲吗?”

  “------”父皇偏过头来,仍带着笑容,“皇帝,多么高贵,什么都可以得到,除了自己真正想要的------可是,没有了皇位,没有了皇家血统,你就更加得不到。有人把这叫做束缚,有人叫做责任,有人叫做牺牲,其实------只不过是命运。朕做的一切,无非是为了江山社稷,只有要你娘亲,是为了自己,是唯一的自私,却是朕做过的最聪明的决定,朕不后悔,无论有怎样的报应,朕都不后悔,只要有她陪着------”

  我悲哀地看着父皇,再说不出半句话来,多么讽刺,从来以为,不爱是不幸,谁想过,深爱,才是最大的不幸?

  “------”父皇还想说什么,却见平安从后殿转出来,重重跪下,“皇上,娘娘殡天了。”

  “朕也该走了,不要让她等------”父皇的声音一点点低下去,忽然有人大呼一声“父皇”,扑上来失声痛哭。我看着皇兄,没有哭,我只是冷,冷得一点点扎到心里去,却不觉得痛,冷,只是冷------

  嘉佑二十七年,上薨,葬于安陵,庙号明宗,贵妃云氏,感qíng甚笃,愿以身殉帝,依皇后礼同葬安陵,谥号静好。

  太子即位,改元显德。

  雪泥鸿爪 之 风起(一)

  之 风起

  晏淮------

  又是一秋。

  一个个的秋捱过去,一点点的霜染上来,功名尽在长安道,昨日少年今日老,青山依旧好,奈何挥洒意气不再------

  先帝故世一年来,虽不是风调雨顺,却也算得国泰民安。那新帝,少年天子,雄才大略,睿智果决,沉毅克己,知人善用,从谏如流,我这三朝老臣,亦再未见过如此完美的皇帝,只是,完美的让我战栗-----

  先帝如一柄轩辕剑,利刃非常,然寒光冷芒,是晃晃地映在你眼里,而这新帝------却是一方昆仑玉,但见温润莹泽,却看不到那底下的芯------

  一切都在机算之中,一切都在运筹之下,不喜,亦不怒,什么都似顺其自然,却又都是深思熟虑。朝堂上,仰视那龙椅上英姿少年,我有时会忍不住想,什么,才会让他真正挂心?除了这无上的皇权,无限的江山?

  也许,还有倾国公主吧------

  皇上待公主是不同的。

  且不说如何的进封,如何的赏赐,单这名字,已看得个上下。

  皇上名讳玄麟,依了先朝的规矩,为避主讳,凡玄字麟字,俱要换做元、灵二字,皇室宗亲亦不例外。公主名里带了个玄字,按例当改,皇上却只一句,“纵是天下都改,她也是叫得的。”

  也难怪,帝妃俱去,也只得两兄妹,相互偎着,方能在那彻寒的高处,攒得三分暖意吧------

  正因得如此,方才与那北国议和,一听他们竟要公主和亲,我的心便灰了大半。皇上如何能允?还议来做甚?这一战,竟是不可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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