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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处按歌声_宇文解忧【后传完结】(5)

  “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想起一句公主那边使女的话来。”

  “什么话?”我好奇心大炽。

  “不过小女儿家瞎说,王子不必当真,”洛使一笑,就要掀帘出门。

  “洛大人,何妨说来听听?”我愈加好奇,忙横臂拦住。

  “------”洛使回头看着我,“使女们都说,只因公主出塞,老天不忍,所以才落下许多泪珠来,便成了大雪,是替公主不甘呢,”说完一笑,自先去了。

  公主?那南朝的公主?那南朝的倾国公主?可怜的女子------一到上京,哪里还有什么公主,而北国的王妃,你又能作得几日-----

  雪泥鸿爪 之 风起(三)

  翌日,风雪弥漫,对面亦不见人。

  我一早起身,束紧风帽貂裘,先来寻那洛使。

  却是扑了个空,随从说大人前去拜见公主,一时不得回转。

  我好不泄气,刚要转回,脑中却是灵光一闪,何不趁此去见一见那公主?只说是寻那洛使好了。

  我转回了身。

  再想起,那风,那雪,那样天气,都是天意,老天使了百般法术出来,只不过为着------叫我见到她------

  公主帐前并无使女,想是都准备祭祀去了,我到了门口,反倒迟疑踌躇起来,不知寻个怎样的名头进去。我们北人,礼数甚简,也没甚避讳,侄子拜见未来婶母,也是稀松平常,只是汉人繁文缛节,公主又不比寻常女子,贸贸然闯进去,终是不妥。

  想了几个理由,却又都觉做作,不禁烦躁起来,大丈夫,何用这般畏首畏尾?做不得大事!心头一横,便伸手去掀那门帘。

  却和一人撞个满怀。

  “------”洛使总是带着微笑的,“原来是王子。”

  我有些尴尬,“本王子特来寻你,那祭天------”

  未待我说完,洛使便回过身去,“公主,塞戈王子来探望您了,”说罢侧身让过。

  那炉边女子正在添火,听得,抬起头,向我一望。

  那一双妙目,褐褐的,清冷的底子,折出烟花般万千华彩,是山南山北的雪晴,千里万里的风清,好似白云下糙原天空的颜色,却又带着江南的细雨霏霏------

  我只觉得从头到脚,一点点地热起来,象是她投进暖炉里的炭,火花窜上来,燃烧,燃烧,烧成灰,也是不自觉,却是心甘qíng愿------

  待我清醒过来,人却已在那帐外风雪里。

  随从立在身后,不敢出声,见我回了身,方禀道,“王子,仪式已然妥当,只等王子。”

  “唔,”我侧了头,见那肩头霜雪厚厚一层,“你来了多久了?”

  “回王子,有半个时辰了,”那随从拱手回禀,见我惊讶神色,又补充道,“小的到的时候,王子就已经在这里了。”

  “------”我是怎样离开的?我可说了什么,又做了什么?可曾莽撞?可吓着了她?她会不会怕了我,再不愿见我?

  “王子------”随从想催却又不敢催。

  “知道了,这就去,”我甩甩头,老天爷,待我前去拜你,只是便是你,也不知她想些什么吧-----

  那祭天,本该在旷野之中,空阔之地,搭起个台子,好叫大家叩拜。但如今天气甚恶,时间又紧,再不能如此作为,便只在住处主帐前摆了张供桌,供起个香炉。

  洛使立在那桌边,见我前来,拱一拱手,“公主久候王子不至,只得回帐中等候,在下这就去请公主出来。”

  “------”这天寒地冻,那般娇弱,也该多加些衣裳吧,然而这话只在喉咙里打转,如何也说不出口。

  门帘一动,银光裙角旋出来。

  我倏地低了头,脸上无端端烧起来,不敢正眼再瞧,待她侧身下跪,却又忍不住,偷偷看将过去------雪色披风,帽边一圈毛茸茸的沿,只看得见露出的一点鼻尖,象是寒夜里的一星亮光。

  洛使燃起香,跪倒诵祷,那祷文晦涩艰深,我们北人,只能听懂个大概,但听他夫矣也哉,如行云流水,又是清朗微沉的音色,异常动听,连风雪亦好似静了几分。

  “公主,”洛使诵完,将檀香呈与她。

  她接了香,微微直了身,“皇天在上,庇佑我等此行顺利,早日抵达,以全两国之姻,世代之好------”

  声如古井水,不起波痕。

  你------真愿去那上京?你的纤柔,可耐得住北国的冰雪?你真的知道等待你的是什么吗?公主!

  “王子,”洛使的声音耳边响起,我回过神,见眼前一柱檀香,方才醒过神来,“该王子敬香了。”

  我------我该说些什么?叫那老天放晴,将她早日送到索脱不花的怀抱?

  不------

  可若是风雪不停,错了时机,又如何是好?经年打算,怎经得住这般耽搁?

  思来想去,心头乱作一团,索xing只拜了三拜,起身去cha那香。

  只说怕了怕了,转过身,却怎又对上那一泓秋水?老天,可是你的神迹?如此彻寒,我为何听得到chūn天的歌儿?

  略一颔首,她回身而去,罗裙过处,来年定是芳糙碧连天------

  雪泥鸿爪 之 风起(四)

  我站在高台上远望,下住的是南朝的一处驿站,因地处偏僻,设施简陋,还留着前朝的了望台。

  仍是风迷雪漫,巴掌大的雪花,被风裹着一圈圈打转,不知去从------却好似我。

  “诗中说燕山雪花大如席,”洛使不知何时来到身后,“却原来是有的。”

  “我------你------”我想问他自己可有冒犯公主,舌头却打了结。

  “这天气也是可恨,公主方才让风chuī了一chuī,便有些头痛,”

  “可要紧么?”我心中一紧,就说该多加些衣衫的,怎么就------

  “吃了发汗的药,使女们侍侯着歇下了。”

  我略放了心,却又言拙语钝起来。

  “公主这般柔弱,别说皇上舍不得,就是我做臣子的,也看着不忍,”洛使负手,叹了口气,“王子,在下有句话相问,还请王子直言相告。”

  “------”他要问什么,可是看出了什么?我的脸,不争气地火辣起来,“洛大人但请直说。”

  “你们北王,可是个重qíng义的?”洛使神色忡忡,“只盼贵王疼惜公主啊------”

  疼惜?公主------哪个男儿又能抵得住,你无心一顾盼?为求你一弯微笑,上天入海,如何不愿,纵使王宫姬妾千百,丽色无边,索脱不花也定是对你宠爱百般,只是-------他不配!

  “本来公主也是忧心不已,但这一路行来,王子的人品德行,都看在眼里,还放了些心,只说若北王也是王子一般的好男儿,便是辞国离乡,也不是太苦了------”

  “休要把我与他相提并论!”我心头火起,竟嚷了出来,话出口已觉不妥,“北王------与我是不同的------”

  “真的?”洛使愁眉愈紧,“如此一来,怎叫人放心得下-------”

  公主,你看到我了?我还未识你,你便记下我了么?只是,你的心里,也是怨我为何要把你送到那么遥远的地方,嫁给那么陌生的人吧?难道------我心里就舒服么?

  “若王子便是北王,再也不必如此周折烦心-----”

  我心中一动,暗地深深吸了一口气,故意用了不以为然的调子,“贵朝皇帝许了索脱不花,又怎能再许给我?洛大人真会说笑。”

  “-----”洛使看那雪花,慢悠悠地开口,“皇上是要下臣护送公主北上,嫁与北王为妻,在下自然依圣旨行事,”那“北王”两字,风雪中听得格外清楚。

  我倏地抬头,对住他眼神,你是在暗示我吗?只要我是北王,公主便是我的?你可知道------不,不能说-------

  我qiáng压冲动,默然不语。

  “老天,也该叫这风雪歇了,”洛使自言自语,“好叫公主早些见了北王,也胜似在这病着,孤零零地没人挂心------”说着长叹一声,便要离开。

  “等等!”我再也按捺不住。

  “王子还有话说?”洛使转过身,眉头微微耸着。

  “王位是我的,公主------也是我的,”本是要趁那迎娶大典起事,但如今,不能再慢------

  “------王子果是豪杰,”洛使眼里微微泛出笑意,“如此,在下替公主谢过。”

  我抿紧嘴唇,就这样开始吧,要快,要快------

  风渐息,雪渐住,天边一线光亮,竟是要放晴了。

  “风起还止,雪断而晴,”洛使看着天边,“如此佳信,公主定是欢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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