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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妖红_暗【完结】(9)

  一直以来,以为只要硬起头皮,什么事qíng就都能闯过去。但生活的磨难如此琐碎,一道道不致命的小小伤痕,终日噪杂喋喋不休。终于,令人忍无可忍,奋力抱定它同归于尽。

  唐流站起来,环顾一下四周,举步向门外走去。

  院子里有几棵晾衣用的树木,粗壮的枝桠离地一人多高。平时,底下垫一只椅子便能把全幅的被单纱帐晾上去。唐流站在树下,忍不住眼眶发红。父亲说过枉死之人魂魄飘散,将永远得不到轮回,想来游dàng的鬼魂也要好过受难的活人。否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多人要寻短见。

  她低下头,心酸落泪。

  “唐姑娘。”突然有人轻轻地叫,声音不大,在寂静的院落里分外清晰。

  唐流一怔,抬起头。

  一个女孩子从院门间挤进身子,左右打量一遍,才蹑手蹑脚地向她奔过来。

  “唐姑娘。”走近了,她一把抓住唐流的手,将她又拉回浣衣房。

  “你是谁?”唐流被她拉得直皱眉,进了房,眼见她小心翼翼地关了门,转过头来,一张圆圆的面孔笑盈盈讨人喜欢,不像是有恶意。

  “姑娘怎么这么晚还不回房呢。”她喘着气,埋怨了一声:“害得我好找,原来是在这里。”

  “你到底是谁?”唐流看着眼生,这个女孩子不是浣衣部里的人。

  “我是平将军派来的,名叫巧袖。”女孩子凑过来,贴着她耳边轻轻的解释:“今天天早进的府,专门负责在厨房里打下手,所以姑娘不认得我。”

  一听到平的名字,唐流不再说话。她凝视来人,眼里有些明白,又有些伤心。

  “姑娘不必想不开,其实平将军一直惦记着姑娘。”那巧袖很会识眼色,立刻柔声安慰她:“将军在猎场碰了皇上的钉子,回府后担心会不会因此而令姑娘难堪,所以派了我混进少相府,一是为了照顾姑娘,顺便也给姑娘带句话。”

  “是么。”唐流应了声,这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哑而涩,到底说不清楚。

  “将军请姑娘放心,无论如何他都会努力想办法,一定将姑娘娶进门。”巧袖的声音轻且脆,咭咭呱呱地说得飞快:“还有,明天晚上将军想见你一面。”

  方才还挣扎在生死一线间,现又听到这样关切的话,唐流只觉神qíng恍惚,好不容易静下思绪,看了眼巧袖,她苦笑:“谢谢将军的美意,不过这事实在做得危险,还是请巧袖姑娘转告一声,他的心意我领了。至于嫁入将军府的事qíng,唐流从来没有奢望过,请平将军亦不用再提。”

  “姑娘在怕什么吗?”巧袖不以为然:“我们将军很有信心呢。这样吧,唐姑娘,如此重大的事婢子是无法cha手的。不如明天晚上,你见我们将军一面,有什么话当面说清楚不是更好。省得我们下人两头传说难做。”

  她笑嘻嘻地上来拉住唐流的手:“说句不怕打的话,我们将军平时脾气最犟,我看,只有姑娘你一个人才能顶他几句呢。请姑娘看在我千辛万苦混到这里来的面子上,去见他一次好不好?”小丫头吐着舌头软语恳求的模样娇俏喜人。

  唐流被她求得心软。这么一闹,寻死的念头也淡了下去,她叹气点头。

  巧袖果然灵巧动人。第二天晚上,她又潜入浣衣部,将早已等待的唐流带到府西侧的一面墙前。“唐姑娘,这些日子我们将军不方便进少相府,只好委屈你一下,隔着墙同他说几句吧。”她‘咯咯’笑着避开了。

  唐流摇头,这样古灵jīng怪的小丫头,放在从前,便是牵袖拉线的红娘青蛇一流,惯会领着小姐花园越墙私会。心里好笑着,可人站在青苔灰石的墙壁下,不由又一阵阵发怵。

  墙外的人早听到了里面的动静,立刻轻咳一声,平问:“唐姑娘,是你么?”

  “是。”唐流听出了他的声音,虽然松了口气,可还是有些难为qíng。这样于暗夜掩护下的私会,若是让人看见,岂不是要水洗不清。

  “平将军。”她叹气,低下头;“我来,想请你收回话。我们永远不能在一起的,何必搞出这些事qíng,也会影响到将军的前程。”

  她语声婉转,倒也不是故意令他失望:“你的心意唐流明白,只是,请不要再来了。”

  平在墙外已站了多时,他满怀热qíng,谁知等到这些话。呆了半天,长长地叹了口气:“唐姑娘,看来,你还是不相信我。”

  声音穿过石墙,纵然是看不到他的面孔,也可听出话里的伤心。唐流被他说得难过,不由伸出手去,抚在墙壁上。冰冷粗糙的石面,青色苔藓茸茸,指尖轻轻触在上面,像是安抚着一颗心。

  “对不起,”她说:“我不想多解释。今天肯来这里,是为了能当面和将军作个说明。我与将军之间无所谓相信与解释,两个不同路的人,本不该走得太近。”

  说完,不等,不驻,不再看一眼,回头径自离开。

  还要说什么呢?也许他有深qíng,但命运坎坷,人心难长久,她不想害人害自己。

  石墙的另一头,并没有声音阻止她,巧袖也不见了人影。

  唐流回了房,安静地打开被褥躺下休息。薄被裹着身体,似暗青色的一层皮肤贴在孤立无援的血ròu之躯。朦胧间,唐流想:昨晚,只差了一步,今夜的身外怕就是裹尸布。

  第二天,照例要起来做工。浸溺在yīn暗房间的一角,盆外的,是她,盆内的,是衣裳。

  他们说:这一种丝绡最禁不起揉搓,须轻轻地浸,细细地漂,倘一用力,便会撕裂。

  唐流却想说:人qíng冷暖最禁不起深究,须淡淡地看,闲闲地视,倘一相信,便要失望。

  她早已决定,从今后轻柔浣衣,冷漠待人。也许,会是一个错误,但这个错误所付出的代价绝对不会多过其他的错误。

  不过半个月后,她又见到鸾祺。公主依旧飞扬跋扈,艳丽骄人,看她,不屑又好奇。

  “你是不是恨毒了我?”她措辞尖利直接:“我知道你恨我们,我、齐王、少相。有一次我同澶出游,隔着轿窗,我看到外面的人群,有一些人就是同你一样的眼光。澶说,他们这是在嫉妒我。所以我知道,你不过也是嫉妒。像你这样出身的女人,非得出卖身体才能得到如同我一样的衣饰饮食,所以你恨我。”

  她说得洋洋得意,像是揭露出什么大道理,然而唐流只是直直看着她。不错,她恨他们,却不是为了衣饰与饮食。如果要细数,她是恨齐王的冷酷、少相的虚伪、鸾祺的放肆,还有人世的无qíng。夏虫不可以语冰,鸾祺亦不会明白唐流的感qíng。

  她不说话,低下头,继续洗衣裳。

  “怎么,被我说中了心思,所以不敢看我了?”鸾祺‘哼’地不屑冷笑:“下贱之人不该有无耻妄想,你居然敢引诱平将军,害齐王颜面失色。此事已传到太后耳中,成了宫中笑柄,你这女人真是可恶。”

  旁边有人立刻恨恨地叹,更远处,是浣衣房的侍女在偷偷地笑。

  苦难无边,何处是净土?唐流也在叹,随即,她突又微微地笑。引诱会不会是一种罪,也许吏部可以为她打开先例,赏一条白绫下来,把所有事端打上终结。

  “笑什么?”鸾祺更怒:“你以为躲在这里不出去就没有人会怪罪了你么?我偏偏要把你带到大堂去,让大家看看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

  她眼风左右一扫,向旁人:“将手里的东西给她,让她送上去。”

  6 向衰糙、荒暮空虚

  很快背后有人来拉唐流,将她从冷水边拖出来,硬在手中塞入一大壶热酒。

  “走,我们去大厅。”鸾祺睨她:“既然是丫头,要你做什么,就得做什么。”

  众人围簇,拥着公主,围着丫头,一步步走往大厅。

  唐流无所谓,端着一大壶滚热的酒,手指犹在发凉,掌心已是发烫,水深火热,向来不过咫尺天涯。

  厅里聚满了人,锦衣玉饰,花团锦簇,太后、齐王、少相、平、陌生人。相貌同样尊贵,衣装一色华丽,她们进去时,太后正在问话。

  鸾祺大步轻笑而入,衣带裙裾飘飞,似一只彩色轻盈的蜂鸟,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我来晚了,”她不住娇语:“皇祖母千万请恕我的罪。”

  众人笑了起来,太后也莞颜:“鸾祺,真是太调皮……”。她闪目看到身后的人,顿时止住,皱眉。

  鸾祺一笑,侍从推着唐流,让她将酒壶放到堂上的大桌上。

  太后冷冷看着她,不过一眼,云轻风淡地一扫,尊贵仕女不会去专注一个下人。她若无其事地等身边的宫人斟上酒,自已接过啜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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