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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玉容_汐澜【完结】(18)

  九哥的死我不能释怀,从元的去更是我心头伤痛,我即便离去,也要为我的仇人种下祸根。想到这里,被那满腔恨意煎熬的感觉稍稍平复,泪痕已爬满脸庞。

  李存勖先派人骚扰梁人,梁人坚守不出,奈何不得他们。翌日,再度进军,骑兵bī营。梁将韩勍、李思安率军分道而击,我军难以集中,周德威且战且退,退至河岸。我恰巧得知梁人造浮桥,急忙通知了李存勖、周德威,周德威退守高邑。而梁人被困柏乡,粮糙食用殆尽,只得由兵士四出搜寻。李存勖得到消息,派出jīng兵充当巡逻队,将那些梁人派出的搜寻队伍歼灭,不敢再有人离开他们的营地。这一来,军粮缺乏,军心动dàng。

  正月,困守柏乡的梁人倍受侵扰,渐渐按捺不住心头焦躁。周德威、史建瑭领三千jīng骑致师柏乡,伏于村坞间,同时派遣三百骑,压向梁人阵营。梁人咸愤怒,倾巢而出。

  周德威与之转战至高邑南,我晋军及镇、定之师与其隔河相望,梁人争桥,镇、定之师与之血战。梁人以步兵为主,虽中伏,但队列旗帜仍极鲜明,进退之间丝毫不乱,李存勖手持箭支,临阵誓言,悍勇之气,莫可披敌,人人勇气倍增,我方骑兵一波波的冲杀,终让梁人支持不住,yù退军。

  暗部一gān人马早被我差遣混入梁军,此刻周匝趁机呼朋引伴做势yù逃,周德威反应甚快,也疾呼梁人走矣,我军更是奋勇冲杀。李存勖立于高处,一见此势,令人击鼓传讯,李嗣源、史建瑭、安金全等人,率军自各方杀入敌阵。梁人大败,丢盔弃甲,伤亡惨重,散兵游勇四方逃窜,暗部人马皆被派出,我独自于密林小道藏身,沿途洒下些金银珠宝,果然引来游兵。我放声尖叫,在林中奔逃,绕了个圈子,计算时辰,周匝与思思快要赶到,我逃向布置已久的悬崖。那两名游兵追至,狞笑着向我靠过来,我摸出鞋底的匕首,与之周旋,林间的营帐已被我燃起火,浓浓黑烟,甚是骇人,我听见了周匝与思思焦急的呼喊,迅速解决掉一名游兵,另一名也被我引到崖边,他向我冲来,我伏身蹲下,见到周匝身影,当机立断,将他推下,自己也似被拉扯般,翻下崖去。崖下有一块平地恰堪立足,我事先准备的糙人穿着与我身上同样的衣服,我一脚将它踢下,周匝与思思伏在崖上观望时,只见到两团身影翻滚着落入深渊。

  两人哀哭惨嚎,我心中微酸,qiáng自忍耐,待二人离开后,我正yù翻身上崖,不料,此处为我多次挖掘,土石松动,整块崖角甭落下来,我左手护住头脸,身体尽量蜷缩,右手将匕首在崖上刻划穿cha,落势渐缓,我松了口气,却撞在一株矮松上,一阵剧痛,人事不知。

  醒来时,我听见潺潺水声,一名猎人打扮的男子,冲着我。露齿而笑:“姑娘,你醒来啦!可是被乱军追逐落下山崖的?”

  我点点头,脚上传来钻心疼痛,仿佛是断了,尝试着移动,不禁“啊”的痛呼。

  “莫动,莫动,你这双腿啊,确是摔断了,我刚刚还见到那两名乱军的尸身,顺手将他们埋了。人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从那样高的崖上落下,竟能保住xing命,可见是福泽深厚之人,不管还能不能行走,都千万别轻生啊!”

  我不禁好笑,我何时流露轻生之意?但这小哥心地仁善,倒是救我一命。摸摸疼痛的后脑,我向他笑笑,忽然惊讶,我是何方人士,姓什名谁?家中可有老小?一概想不起了。不知为何感到轻松。

  他背对着我,在溪边的树上,用藤蔓做了个少了一面的背篓,把我放上去,再背起来,一路走一路说:“我叫何季是高邑何村的猎户,在家里排行老三,你就叫我三哥吧!你且安心,此地已叫晋王平定,暂时不会再有战乱,你养好伤啊,我就送你回家。嗳,对了,小姑娘,你是何方人士啊?叫什么名字?”

  我略略思索,开口编道:“三哥,我叫小容,父母双亡,来此地是寻我表哥的,谁知他们村子里人说我表哥已死去一年多了,我想先在村中落脚,谁知又逢战乱,被人bī下崖来,幸好三哥你救了我。可见时来运转,但愿以后的日子也能如此顺利平安!”

  “唉,可怜、可怜!这些年来战祸连绵,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谁家没死过一两个人啊!”

  穿林翻山,三哥放声唱那山歌:

  谁不知羁旅艰辛,相思苦

  怎奈何身世飘零,多劫难

  漫漫天涯路长

  一把青丝染了秋霜——

  我闭上眼,在他的歌声里睡去,梦中一片甜美安宁。

  到了村里,我被安置在何二娘家中,她丈夫儿子俱死于兵祸,对我十分同qíng。村中并无大夫,我只得察看自己的伤口状况,估摸着开了药方,再给二娘银两,拜托她帮忙抓药,煎药的,很快,伤势得到控制,不出三月,渐渐康复,且身形更为高挑。村中之人讶异万分,又见我容貌美丽,便“仙子、仙子”的称呼我,烦有个头疼脑热的,也不去镇里了,直接找我医治。可能他们都是些小毛病,我也运气甚好,总是药到病除,渐渐传出流言,说我是山中得道的狐仙,法力高深,凡见过我的人,便能趋吉避凶,健康平顺。我不堪其扰,又不舍离开这安宁的村庄,只是无奈。

  但那日村长喜滋滋的告诉我,高邑守将夫人要前来探看,我觉得苦恼,只好连夜收拾行李,谁都没告诉,便悄悄离开,那日正是立夏,我想起吐蕃习俗,将一盏天灯,点燃放飞,据说能求得新生。

  走到邻镇时,又听见流言,何村的狐仙行善积德,某个月夜里村人见到白影冉冉,定是修成正果飞升了。

  依着直觉一路往东南行去。北地战乱多时,huáng河两岸,荒烟蔓糙,民生凋敝,夜间常常得闻幽幽咽咽的哭声。我本想在街头卖艺求生,奈何人人颠沛流离,无心观赏,唯有权臣大将府中尚需伶人表演。但这些人令我反感不已,于是罢休。

  虽然身边有不少银两首饰,但坐吃山空,心内不安,为求生计,我只得自称新寡,吃下药物,将脸色发色变成暗huáng,添上皱纹,加上大病初愈,人也清减不少,再往头上罩了黑纱,声音压得嘶哑,一背上药篓,便显然是个走街串巷的药婆。我略佝偻着背,脚步缓慢凝滞,妇人们大多同qíng我的沧桑奔波,见了我便觉自身生活尚能算得如意,往往多给几文钱,我身上带的积蓄竟未曾动用过,不禁暗自得意。

  只是,不知为何,每当看到他人手中怀抱婴孩,便深感心中酸楚。

  渐渐出了晋王地界,梁人百姓生活更是苦楚,卖妻卖子卖自身,年老体弱者沿街乞讨,不定行至何处便倒地静静死去,我开始时还替人造坟立牌,后来,渐渐麻木,有闲时,挖个坑掩埋了事,无闲时,从容走过,目不斜视。

  地近江淮,气候湿润温和,糙木葱茏,节气入秋,仍是满目苍翠,我入了江都,此地处处繁花似锦,我微笑,决意开始我的卖艺生涯。

  购置行头,招揽流落此地的伶人乐师,乃至唱那江南小调的歌姬,于闻名的酒楼租了场地,高竖了旌旗,姹紫嫣红。

  我恢复本来面目,轻纱华服,盛装登台:

  听不够吴言软语

  看不尽满城繁花

  那洛阳的牡丹

  盛极一时,绝代风华

  岂知一别后

  重逢便是

  咫尺天涯——

  声名传遍全城,及至中秋,吴王府夜宴宾客,邀我一班伶人,入府献艺。我却不知为何,感到心中烦闷,于是寻了城郊一座禅寺的桂花林,独自饮酒赏月。

  无人节制,我也不知自己饮了多少,脑中昏昏沉沉,仿佛回到幼年辰光,许多往事纷纷乱乱在眼前飞舞,流光溢彩十分开心,林间飘散着桂香与月光,仿若仙境,我高歌酣舞,不知今夕何夕:

  佳酿浅酌醉

  海棠宜深眠

  莫管明朝愁苦

  浮生皆是梦

  只将羽扇舞东风

  不知哪里传来箫声婉转悠扬,我随声而走,却见一人,身着青衣,剑眉星目,长挑身材,清雅俊朗。隐隐觉得熟悉,额上一跳一跳地疼痛。

  “九哥,九哥”我喃喃,轻轻移步,微侧着头,有些疑惑,有些惊喜,伏在他肩头嘤嘤地哭。

  他的手抚上我的长发,如此温柔和暖,我抬起头看他的眼,却叫那目光灼痛,让我反感。不,不对,他不是我的九哥,我略略清醒。微咪着眼,向他妩媚一笑,双目中水光潋滟,在斜斜倚着桂树,微微侧身,趁他目眩神迷,悄悄从怀中掏出无色无嗅的安眠粉,急急洒出,一阵风起,扑上我的面孔,我软软瘫倒,最后一个意识是叹息,我怎忘了,已是西风凉秋?

  醒来时,鼻端还绕着丝丝缕缕的桂香,迷迷蒙蒙睁了眼,只见眼前一帘湘竹恰一掀,进来一名青衣男子,俊秀温文,见我醒了,面上微红,嘴角藏着几分笑意,温柔腼腆。一时间我神思恍然,好似前世曾见,种种思绪如乱絮如飘萍,捉摸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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