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顾。
不顾所有的人。
不顾。
第六章 炬泊来朝 5
慈泰宫。
旋眸坐在琴后，茶昶坐在琴前。
她笑着抚琴，他笑着看她。
琴声悠扬。
人心悠扬。
深宫禁苑里，几如世外桃源一般。
可是，琴弦一根，突然绷断。
旋眸有些愣怔。
茶昶握住她的手指，煞有其事地捏了捏，说：“仍然十分地柔软纤细呀，没有因为服用过圣药而变得力大无穷呀，怎么——难不成琴弦因为垂涎你的美貌，而自动变软了？”
旋眸失笑，同时抽回自己的手，顺便轻轻捶了捶茶昶的胸膛，嗔道：“你呀……真不敢相信，你是威慑天下的天朝太上皇！”
茶昶灿烂地笑着，越过七弦琴，搂了搂旋眸，说：“孩子他娘，陪孩子他爹我到皇苑种花糙去吧！”
旋眸忍着笑，郑重地点点头，严肃地说：“好的，孩子他爹。不过，你可要等一下，因为我要换件衣裳。”
茶昶急忙说：“我帮你换吧？”
旋眸立时瞪一眼：“想得美！”
她动身要往内室走。
茶昶追着说：“我帮你换嘛！我的手肯定比宫女的手轻巧多了，我一定不看别的地方，也不摸别的地方，我——”
他住了口，笑着住了口。旋眸的一只手回旋向后，捂住了他的嘴。
她说：“好好在这里等着，不然，我便不陪你去侍弄那些花花糙糙了，也不换衣裳了！”
茶昶点点头。
旋眸撤下手来，继续往里走。
茶昶在她身后无奈地喊：“那你快点，我可没有耐xing的！”
茶昶坐着，一只手端着茶碗轻啜茶水，一只手放在圆桌之上，手指在桌上跳舞。面上，是掩饰不住的深深笑意。
可是，突然从宫外传来纷沓之声，似是无数宫人碎步行走。
他皱了皱眉，问侍立一旁的掌事太监：“出去看看，怎么回事。”
“是。”
太监还没走出宫去，便见一群人闯进宫来。太监一怔，下意识要去阻拦来人，却忽地看清是宇霓公主。
宇霓死死地，死死地抓住炬泊，闯过了宫门，闯过了无数宫人，终于闯到了慈泰宫。
他们身后跟了很多人，其中自然包括炬泊的少年随从。
但是，等到他们进了慈泰宫，那些人都退下了，而少年随从仍然紧跟炬泊身后。始终如影随形。
“宇霓，你做什么？”茶昶将茶碗狠狠往桌上一顿。
宇霓盯着茶昶，将炬泊往前一推，说：“你为何不告诉旋眸？”
茶昶这才看清是炬泊，不由一怔。
宇霓喊：“你早已知道了，可却一点都不透露给旋眸知道！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茶昶扫一眼内室，急忙示意太监。
几名太监迅疾地围住宇霓，捉住她便要往外扯。
炬泊震惊得不知如何才好。
却听宇霓撕心裂肺地喊：“旋眸！你出来！旋眸！”
这样的呼喊，惊得旋眸急急地从内室里奔出来。衣裳尚未整齐。她边奔边问：“怎么了？是宇霓来了吗？怎么——”
“旋眸！”宇霓喊。
旋眸一怔。她听出了如此呼唤之中蕴涵的痛楚与悲伤。她正要奔到前去看个究竟，却见茶昶高大的身躯突然挡在身前。
“旋眸，没事，你回内室去。”茶昶捉住旋眸的臂，把她往里推。
旋眸迅速地整齐了衣裳，疑惑地说：“可是，我明明听到宇霓——”
“旋眸，你千万不要听茶昶的话！”宇霓狂喊。
茶昶用力地将旋眸往里推。
但是，宇霓突然用尽了全力地喊：“泠玖炎！”
茶昶怔了。
旋眸怔了。
炬泊怔了。
少年随从怔了。
宇霓安静下来，连抓住炬泊的手都撤下了。
第六章 炬泊来朝 6
皇帝与皇后闻讯赶来。
皇帝看了一眼宇霓，疑惑。
皇帝看了一眼炬泊，吃惊。
皇后看了一眼宇霓，疑惑。
皇后看了一眼炬泊，震惊。
然后，皇帝与皇后奔到茶昶身后，小心地问：“父皇，究竟是怎么——”
问话还没完。
便见一只纤细而痉挛的手，从茶昶的身前伸出来。抓住他的臂，用力地挡开他的身。
他阻止不了。
他知道，此时此刻，任何阻止都已无用。
他没有转身面对他们。
他蓦地深叹一声。
他蓦地闭上了双眼。
旋眸的步伐缓缓的，重重的。她盯着宇霓，走向宇霓。
其他的所有的人，都似乎消隐了身影。
旋眸走到宇霓身前。她紧握双拳，qiáng忍着痉挛，qiáng做镇静地问：“宇霓，你突然喊出我父亲的名字做什么？”
宇霓不说话。她只是紧紧盯着旋眸。
旋眸的拳头死紧：“宇霓，你今日闯宫，究竟所为何事？”
宇霓不说话，只是紧紧盯着旋眸。
旋眸的指甲cha进掌心里。鲜血渗出来。
她缓缓地，侧转头，轻抬头，看向站在宇霓身边的，那个高大、颀长而英气俊朗的人。
她死死地闭上眼。
她缓缓地睁开眼。
她死死地闭上眼。
她缓缓地睁开眼，睁得大大的。
慈泰宫中的空气，似乎在瞬间被抽尽了。
她拼着最后一点的气力，问：“你叫什么？”
炬泊彬彬有礼地答：“回天朝皇太后娘娘，下臣是奕国王储，炬泊。”
旋眸倒抽一口冷气，眼中的惊惧恐慌了炬泊。
他小心地说：“太后娘娘，您——”
旋眸蓦地狂喊：“我不是太后娘娘！我不是！”
茶昶禁受不住，迅疾地奔到旋眸身前抱住了她，忙忙退后数步，急急地说：“旋眸，不要这样！人有相似，并不稀奇，国丈若是在世，亦已将近古稀之年，而炬泊尚在弱冠——”
“不！”旋眸喊。
她抓住茶昶的衣，盯着他，喊：“他是！他是！他……他，他……”
她的手指胡乱地指向身后。
她的目光胡乱地望过去。
她本来要望向炬泊。
可是，她的目光却掠过炬泊，而落在他身边的少年随从身上。
那随从亦正在静静地打量着她。
她突然心力尽失。
她突然想，上苍是何等地残酷啊……
“旋眸……”茶昶慌张地唤。
旋眸却猛地推开了他，踉跄地奔到炬泊的身前，匍匐跪地，泣：“父亲……母亲……孩儿该死啊……”
炬泊惊吓得后退数步，同时小心地护住少年随从。
旋眸却埋下头去，泣：“……父母归来，孩儿却丝毫不觉……孩儿不肖……孩儿不肖啊……”
炬泊护住少年随从，又连连后退数步。
茶昶奔来，抱住旋眸，心疼地说：“旋眸，你疯了吗？他们不过是少年哪……”
旋眸狠命地摇着头：“不……不……他们是……他们是……”
茶昶索xing整个抱起了旋眸，将她抱向内室，同时示意皇帝。
皇帝从愣怔之中回神。他顿了顿，走到炬泊面前，平静地说：“朕的母后因异常思念自己不幸英年早逝的父亲，所以……还请奕国王储莫要见怪！”
炬泊惊魂稍定，忙道：“下臣不敢！——皇帝陛下，难道下臣与先国丈，真的……长相相似吗？”
皇帝顿住不语。
却蓦地听到一个冷淡的声音响起：“不，不是相似。”
所有的人都看向说话的宇霓。
她走到炬泊面前，抬头深望着他，定定地说：“是你根本就是他！”
第七章 明月夜 1
炬泊有些忧虑又有些哀伤地问：“碧幻，我们此次出使天朝，错了吗？”
那俊秀的少年随从平静地答：“没有。”
这个声音清脆悦耳。
炬泊问：“天朝公主说我便是在二十年前逝世的国丈，你说这可能吗？”
碧幻答：“不可能。”
炬泊再问：“可是，他们为何要这样说？”
碧幻低了低眼睑，顿了顿，然后抬眼凝视着炬泊，悠悠地说：“因为，您真的和国丈长相相似，甚至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