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昶低声接话：“我可不希望他今晚冷静……”
旋眸没听清：“你刚刚说什么？”
茶昶忙伸臂将旋眸揽下来，揽到自己怀里，说：“现在，你的夫君想睡了，不希望你再唠叨个没完。”
旋眸笑，枕着茶昶的长臂，缓缓沉入梦乡。
同夜，同时，同刻。贤贵妃寝宫。
秋莘于睡梦之中突然惊醒。额头上，满是冷汗。
守夜宫女急忙走近前，问：“娘娘有何吩咐？”
秋莘愣怔地看着锦被。
宫女小心地唤：“娘娘？”
秋莘忽地伸手，缓缓地抚摩着自己的腹部。
她慢慢地躺下去，说：“有点闷。开一扇窗吧。”
翌日清晨。皇后寝宫。
沫芹睁开眼，疲惫地坐起身。
但是，蓦地，她震惊地看向自己的身子……
一阵qiáng烈的恐慌倏地笼罩了她的全身。她猛地抓住锦被，捂住自己的胸口，惊慌无措地看向躺在身旁的皇帝。
无比俊美的皇帝似乎仍在熟睡当中，面上漾着温柔的笑意。
他的身上，如她一般地，不着寸缕。
她突然撕心裂肺一般地喊：“啊！”
皇帝惊醒，一脸愕然。
他猛地抓起睡袍裹住自己的身。
他扫了一眼凌乱的chuáng，扫了一眼那一滩处子血，扫了一眼死死用锦被护住自己身体的沫芹，惊愕得说不出话。
宫女在绣幕之外轻声说：“奴婢伺候皇上、皇后洗漱更衣！”
皇帝猛地吼：“滚出去！统统滚出去！”
沫芹将自己整个埋进锦被里。拼命压抑的哭泣，使得锦被之下的她剧烈颤抖。
皇帝的心，疼得厉害。
“沫芹……”他小心地唤。
沫芹突然嘶吼：“出去！出去！”
皇帝一顿，疾步走了出去。
他立身在中宫，努力地将心神安静下来。
他凝望着窗外的晨曦。
蓦地，他想到了那一桌的晚膳。
他的面容因为突如其来的别样痛苦而扭曲。
然后，他疯似的冲出了皇后寝宫。
他不顾一切地冲进了慈泰宫。
他的袍服凌乱不整，他的长发散乱不齐。
他如此的模样，令他的母后十分地吃惊。她问：“皇儿，你这是怎么了？”
然而，皇帝却死盯着自己的父皇，眼中放she着痛楚的灼热：“父皇，您是天子，是帝王，是威慑天下的人，您怎么可以使用如此下作的手段！”
但是，他的父皇却冷冷地看着他。
他的母后急忙问：“皇儿为何对父皇如此说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qíng？”
皇帝看着母后，痛苦地看着，痛苦地说：“母后，父皇他……他……他居然……母后，我……沫芹……我们……”
旋眸正yù追问，却忽地明白了什么，倏地看向茶昶，严肃地问：“你又做了什么？”
茶昶却似乎并未听到她的话，径自走到皇帝身前，盯着他的眼睛，问：“沫芹做了错事吗？”
皇帝咬着牙，却不得不说：“没有。”
“沫芹不配做你的皇后吗？”
“不是……”
“那么，皇后怀上皇帝的孩子，是应该的吗？”
“……是。”
“既然如此，你便不能不与她亲近！”
“可是，她是我的妹妹呀！”
“她不是你的妹妹！”茶昶忽地厉声说，“她与你异父异母，算你哪门子的妹妹！”
“父皇！”皇帝哀呼。
茶昶却不容置疑地说：“从现在开始，你必须把沫芹当成自己的女人而非妹妹，去细心地呵疼！在她怀上龙胎之前，你依然不得在别的妃子寝宫就寝！”
皇帝狠狠地，已经咬破了自己的嘴唇。
旋眸心疼地奔过去，用一方绢帕掩住血口，切切地唤：“皇儿，你这又是何苦……”
她不是不怨茶昶，但是，她亦希望，沫芹能够做她真正的儿媳。
沈妃寝宫掌事太监急报：沈妃病重。
深夜，梦中的旋眸满额头的冷汗。
在梦中，她孤单地站在偌大的宫殿里。她不知道那些宫女太监都去哪里了，更不知道茶昶为何舍得丢下她不见踪影。
她仓皇地环顾着四周。
四周竟然是空无的，原先应该存在的案几阔椅、花瓶瓷器都不见了。只有那些轻薄的帘纱在风中飘晃……
“太后娘娘！”突然响起细细的声音。
第九章 爱伤 ５
旋眸刷地转回身，心稍稍一安：“沈妃，你来了！”
沈妃却一脸肃然，不顿身，不施礼，声音亦冷淡：“太后娘娘，臣妾是来向您告别的！”
旋眸一惊：“告别？你要去哪里？”
“臣妾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去了，便再也不会回来了。”
旋眸心一凛：“到底是什么地方？为何一去不归？”
沈妃轻哼一声，却不答话。
旋眸心念一转，问：“沈妃，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在？别的人呢？”
“没有别的人，这里是您的梦境，太后。”
“梦境？那么，你如何在哀家梦中？”
沈妃冷笑：“泠旋眸，我沈妃死都要死了，你还要跟我摆太后的架子吗？”
旋眸大惊：“你说什么？死？——你不是在病中吗？太医不正在为你诊治吗？”
沈妃冷笑：“诊治？太上皇密令一下，哪个太医有胆救我xing命！”
旋眸心一紧，问：“什么，密令？”
沈妃却盯着旋眸，反问：“难道你猜不到吗？”
旋眸心一悸，沉默。
沈妃冷笑：“泠旋眸，你不敢承认是吗？”
“……”
“你不敢承认，却感到高兴，对不对？”
“沈妃！”旋眸急喊。
沈妃却自顾哀伤起来：“你怎么可能不高兴呢……太上皇那么爱你……”
旋眸陡地感到一阵心堵。
沈妃的哀伤却深重起来：“我是傻了笨了蠢了，竟不自量力地擅闯你的寝宫，以致招来了自己的杀身之祸……我爱他无比地深，我为他诞育娇儿，可是，他却毫不心软地对我下了毒手，一掌震碎了我的五脏六腑……”
“……沈妃，你是说……”
沈妃忽地冷笑：“你明明已经猜到了，却还要问我！泠旋眸，你是不敢面对吗？——没想到，冷酷无qíng的太上皇深爱着的你，竟是如此地怯懦！”
“……沈妃，你……”
“沈妃？”沈妃冷哼一声，“再过片刻，沈妃这个封号便只是一个耻rǔ的标志，连……”
她蓦地一怔，心蓦地猛疼，声音亦悲伤起来：“他是那么地无qíng，连你的亲生儿子都舍得打，自然不会心疼琅桢……连他的长孙，或许，他想杀，亦会杀了吧……”
旋眸不忍地说：“沈妃，你放心，我会替你好好照顾琅桢与长皇孙的！”
沈妃却盯着旋眸，忽然抬头大笑。
她笑得猖狂，笑得无所忌惮。
旋眸感到深沉地悲伤。
沈妃却忽然顿住了笑，紧紧地盯着旋眸。
旋眸努力地保持着身体的平衡。
沈妃却猛地转身，疾步走了出去。
旋眸一顿，立时追出去，同时喊：“沈妃！沈妃！沈妃……”
“旋眸，醒醒！旋眸！”茶昶急急地摇晃旋眸。
她在睡梦中惧怕不安，他都看到了；她不停地在喊沈妃，他都听到了。但是，他却在她终于苏醒之后，问：“你怎么了？做噩梦了？”
他温柔地揩去她额上的冷汗，温柔地拥住她，说：“好了，醒了就好了……”
旋眸睁大了眼，说不出话。
她想挣开他的怀抱，想要向他讨个究竟，可是，她说不出话。她连动，似乎都不能动了。
“旋眸，不要怕！有我在，你不必怕任何事，自然亦不必怕任何人！”茶昶轻轻地在旋眸额上印下一吻，说，“我是如此地爱着你……”
“所以，”旋眸忽地轻声说，“你便杀了沈妃？”
茶昶一怔之下，笑：“你胡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