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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后_落叶归途【完结】(7)

  普安寺居皇城西三十里外,巍巍然一路车驾人马,锣鼓齐鸣,声势浩dàng。

  到普安寺已近晌午,因是后妃祈福,山下早有侍卫把守,闲杂人等不得上山。

  我在一叠连的叩拜声中下了软轿,早有普安寺住持静安师太率众亲迎。

  礼毕,去正殿参拜礼佛,惠妃与静妃一左一右伴我身后。

  杨妃是有孕在身,经不得车马劳顿,故不在列中。至于宸妃,似乎是太后有些嫌她,又一贯体弱多病,也就一并免了。

  静妃刘惜君人如其名,是个非常娴静淡雅的女子,恰如深秋里迎霜初绽的一朵雏jú,清冷中自有孤傲。我几乎是本能地对她产生了好感。

  惠妃则是少有的绝色女子,一点樱唇,两行碎玉,楚楚动人,比杨妃亦不逊色。

  这样标志动人的女子,别说是皇帝,即便我看了也喜欢。

  拜毕已过子时,用了斋饭,去堂后小歇。

  手头一杯茶水还未饮尽,却听见有人在外敲门,一把清脆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阿弥陀佛,贫尼奉静安师太之命,给皇后娘娘送茶水来了。”

  茶我已经在喝了,怎么还有人来送茶?

  我跟**面面相觑互望一眼,**满目犹疑。

  我觑一眼外堂候着的方合,示意他去开门。

  进来的是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生得十分乖巧可爱,将茶壶放桌上,然后施以佛礼,告退而去,从始至终并不多话。

  我却惊了,只因手心里已经多了个纸团。打开一看,短短一行糙体,字体俊逸飘乎,写的是:“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chūn风。⑴若念故人,后园桃花林相聚。”

  这首诗的来由,我倒还知道一些。

  **侧头扫一眼纸上的内容,顿时被唬得白了脸,戒备十足地四下扫了扫,示意方合去外头把门,凑到我耳边小声道:“娘娘,去不得!”

  不过是见一面,怎么就让她这么惊慌失措了?

  我心中疑惑顿起,脸上还是一副淡漠神色,捏着那张纸又看了看,思绪旋转如轮。

  既然要私下约见,必定有不可告人之处。

  普安寺历朝历代来就只供奉皇家香火,今日更是全寺戒严,寻常人半步亦不得入。

  那人如何做到鱼目混珠,我不得而知,怕只怕是有心人设绊下局,引我入瓮。我自问回宫后谨言慎行,除去跟杨妃那次的争端,再不曾得罪于人。

  那么,究竟是谁在谋划算计?

  布的又是什么局?谋的又是什么利?

  桃花局么?瞧着倒有些意思。

  惹上这等“污秽”之事,别说寻常妃嫔,即便是我这个中宫皇后,亦没什么好下场。

  只是这样一手俊逸的糙体,竟莫名有些熟悉,熟悉之外,无端也让人觉得揪心。

  再瞧**一脸yù言又止,分明是知道些内幕的。

  我五指轻捻茶杯小小饮一口,问得似无心且有心:“见不得?”

  语义懒散,**却已然急红了眼,小声道:“娘娘甫回宫,根基未稳,若再让有心人捉去了把柄,纵使得太后护佑,皇上那儿,终究是无法jiāo待的。”

  这话说得大有玄机。

  我淡淡笑着,双目直视于她,道:“要见的是谁,你跟我现如今连人影也没见到半个,怎么就这么肯定,皇上会怪罪我?”

  我的语气是平和的,神色亦温和。

  **却被我看得低了头,叩首到地,声音压得极底,不仔细听都很难分辨,语气中含了大悲之意:“娘娘,切莫重蹈覆辙啊。积年之事,您都忘了么?错不可再犯,奴婢祈望娘娘三思。”

  积年之事?重蹈覆辙?我本能地被这两个字撅住了心神。

  我当然不记得,怎么会有印象呢?

  那段记忆本来就不属于我,但不可否认,占据着这个身体,总残存着一星半点似是而非的影像。

  “你是说…?”

  “当年若非齐妃毒了心百般算计,娘娘如何会落到今日这般田地?可叹她李氏前脚讨好了皇上,后脚就遭太后厌弃!确该如此!满天神佛座下,如何容得那贱蹄兴风作làng!”

  **脸上难掩都是切齿恨色,她很少有这样刻薄的言辞,可见是真的恨到了极致。

  **尚且如此,何况是沈月清?

  那样深到骨髓里的恨,我未必没有过,当年对着那张清纯无辜的脸,扪心自问,要如何压抑自己,才没甩手给她一耳光的?

  如今看来,只觉得滑稽可笑。

  真的,不值得!于我!于沈月清!

  我只想好好活着,能逃离樊笼自然好,真逃不脱,也想尽可能活得自在些。

  至于谁得意谁失意,于我,确无瓜葛。

  我伸手扶她起来,以眼神示意她安心为上,拓了拓碗盖上的青花纹路,状似无意问:“那么,太后怎么处置的齐妃?”

  **愣了愣,垂眸低声道:“听闻是在宫中捣弄巫蛊邪术,被太后派去的人捉了个当场。”

  这话回得平板,似乎是有些门道在里头,然而这样的事是宫中忌讳,不好多问。

  我拨了拨衣摆上的珍珠粒子,目色平静无波:“那她如今人在哪里?”

  “擅自捣弄巫蛊在本朝是株连之罪,不过皇上顾及旧qíng,不曾连坐,只治了她一人的罪,留了个全尸。”

  死了?!

  我为这个消息愣了愣,很快就收敛了心神,道:“既然已经是亡人,那就不必再提了。”

  我定一定神,心中已经有了盘算,抚平衣摆起身,头也不回道:“随我去正殿求支签罢。”

  “娘娘?”

  “正殿南角落里,仿佛有一位年过七旬的解签师傅。瞧着仙风道骨,应该是有些通天晓地的能耐了。”

  话未落地,人已经到了门口。

  方合听得我声音离得近了,立马来应门,然后扶着我出去,**在另一边扶着,一脸的不明所以然。

  正殿一尊释迦摩尼相宝相生辉,无端令人起敬。

  我三拜后从签筒中摇出一支签,**伸手yù来接,我不让,径自拿了,走向那解签文的老者。

  方合拿袖子抹一抹木凳上的灰尘,扶我坐下。

  我挥手示意他二人退去huáng帐后候命,将竹签摆桌上,老者yù起身朝我叩拜,我压了压手,淡淡道:“不必拘束,佛门清净地,本没有这么多礼数。坐罢。”

  “是。”一把苍老的声音,“贵人想求什么?”

  “吉凶。”

  “贵人这一签是‘刘晨遇仙’。”

  “怎么说?”

  “**心事,西方可求,不如莫动,立地可谋。此卦锥地求泉之象,凡事先难后易。是吉卦。”

  这是很本分的说法,我但笑不语,只望着签台上一应的签文默默观望,片刻后才道:“若是求缘,又怎么解?”

  那人双目微微一睁,复又垂首,恭敬道:“还是那句:凡事先难后易,但看贵人有无决心。”

  我摇了摇头,淡淡笑了:“我以为这卦更合适。”

  将桌上一张签文递过去,是支“梅花雨后得明珠,乌云散处有仙桥。”。

  他看了,果然微微一怔,目中似有受伤神色,到底还是看明白了。

  我终是不忍,抚一抚衣摆,道:“大师通达仙机,自然明白,明珠比之梅花,确要珍贵许多。”

  说完再不多言,起身出去。

  第七章

  回宫路上,**陪在凤驾内,见我心神不宁,凑近我喁喁道:“娘娘做得极好。当断不断,不断自乱。这一生,咱们终究是要在宫里头度过了。旁的事,还是不听不沾为好。”

  “知道了。”

  听我只是随口应一句,再没了下文,**的心气也跟着低了,不无怜悯地轻轻一叹,叹得我心底微微一凉。

  然而,眼下还有更不让人不省心的事要烦——王福全!

  这样一个吃里爬外的人放在身边,到底是祸患。

  **递杯茶到我手里,道:“迦南佛珠极香,太后必定是喜欢的。只是杨妃娘娘有孕,恐怕闻不得这么香的东西。”

  彼时我正在闭目养神,心头微微一震。

  差点忘了,杨妃既然有了身孕,自然格外金贵,此次祈福又是特特为的她,少不得要虚应一番。

  这佛珠嘛,左右总是要送一串的。

  “奴婢瞧那串青玉手镯水润光泽,给杨妃戴再好不过。”

  “好,你看着办罢。”

  太阳xué上隐隐作痛,我伸手yù捏,一双熟悉的手已经伸了过来。

  我闭目道一声谢,静默片刻,喃喃问:“依你看,王福全像谁的人?”

  “他么…?”**语气微凉,“他倒是想让咱们相信,跟杨妃有莫大关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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