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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容劫难逃风月_醉寂寞【完结+番外】(175)

  楚家之所以受到这样的压迫和打击,追其原因,皆源于一个妄人放出的预言——若gān年后,杀掉赵姓皇室最后一个子孙而灭大经国之人,必为楚氏。

  虽说妄人所处的妄言,太祖皇帝位保住赵家江山不得不谨慎对待,便以赐恩为名将楚家留在了皇都,以方便监视,并允诺二十年后放其回归东瑜。然而二十年又过二十年,楚家却一直被历代皇帝以各种理由约束在京都,只允许他们派家臣管理东瑜属地,就这么到了楚幕北这一代。

  岁月的流逝,知qíng之人都渐渐地淡忘了这个预言,纵然记得,也视作无稽之谈。动摇赵氏基业的,分明是赵家自个儿的子孙。常昊王赵子都大乱京师,才引láng入室,让萧家和司空家进驻皇都,两分天下,又与楚家何gān?楚幕北终得带着一家老小,回归了东瑜属地,不再受肘于赵氏皇族的监视,仰他人鼻息。

  谁曾料到,皇都最后是被一个名叫楚在劫的楚氏子孙攻陷的。皇都失陷之后,大经国迁都东瑜,赵氏子孙依赖楚氏才能得以生存,楚幕北就这么反客为主,挟天子以令天下。

  命运的安排,是巧合,还是一场因果循环的玩笑?

  当楚幕北听闻是萧晚风跟我提及这事的时候,脸色不由一变:“萧晚风还记得这件事?啊,不妙啊!看来他对我们楚家开始有防备之心了。”

  屋内沉寂稍会,楚幕北忽而又笑了起来,道:“无妨,今日就算他们萧家权势滔天,独霸一方,我们楚家也不再畏惧于他!大雍城枭主是我的儿子,金陵的监国夫人是我的女儿,我有何惧?百年前早就预言了,天下注定是要属于我们楚氏的!”

  闻言,我不动声色地问:“父亲相信那个预言?”

  “信!为什么不信?”

  楚幕北的眼神出奇认真,语态因激动显得急促:“我们楚家为了这个预言世代受rǔ,就算是假的,我也会让它变成真的!太祖们做不到,就让我来做,我做不到,还有我的儿子,我的儿子做不到,还有孙子,曾孙子!世世代代都要按照这个预言所说的做下去,直到一统天下,一雪前耻!”

  闭目深深吸了一口气,楚幕北长长舒了一口气,道:“而我相信,属于我们楚家的时代已经到来了!”

  我问:“父亲是认为在劫就是预言中的那个人?”

  楚幕北睁眼看我:“悦容不这么认为吗?”

  我闭口不答,静静观摩楚幕北的脸,思索今日他跟我深入探讨这个问题的用意,他是想试探我什么?抑或,他想暗示我什么?莫非,他已经有意向将魏国公的爵位传让给在劫?若真是如此,便是最好!

  琢磨了半晌,我才道:“父亲放心,在劫一定不会让你失望,定会子承父业,完成楚家大业,而我……”我犹豫了片刻,又说:“而我也一定会竭尽全力辅佐他,助他一统天下,开国为帝。”

  楚幕北深深看我,静静问了一句:“若是天赐呢,你也会助他吗?”

  我心中一寒,楚幕北问出这个问题,用意为何?难道他心中真正属意的继承人是楚天赐而不是在劫?

  咬了咬牙,我笑道:“父亲,天赐也是我弟弟,如果他需要的话我自然会帮助他,只是我所嫁夫家毕竟姓司空,我的儿子也姓司空,我终究是司空家的人,有时候也身不由已,不能由着xing子来。”

  这话说得委婉而又坚决,像是在谈判,又像是在jiāo易。

  若是楚在劫继承父业,我则会竭尽全力去辅佐;若是楚天赐,那么我只会尽自己的义务行事。

  楚幕北对我的弦外之音十分了然,瞳孔一闪,略带失望地闭上了眼,“我明白悦容的意思了。”

  之后就没再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与我随便说了其他一些有的没的事,不过半会就说累了想躺一会。我横置枕头,扶着他躺回chuáng上,他摆手让我离开,我嘱咐一句:“父亲您好好休息吧。”福身行礼后就往外走去。

  和门前隐隐听见楚幕北呢喃:“可惜了,不是天赐……”

  我暗下明白,此时楚幕北的心中想必已经决定了继承人的人选。

  在劫坐拥魏国公之位,十之八九了。

  我匆匆往“溪凌幽欣”赶去,想把这个消息告诉在劫,再好好商量怎么样才让楚幕北尽快公布这个决定。

  在萧家的人还没来到东瑜cha手这件事之前,我必须速战速决,让在劫继承魏国公成为砧板上铁定的事实,到时候就不怕萧家再搞出什么花样来了。

  路经一处桃花园,芳香扑鼻。

  三月逢chūn,这里的桃花开得正浓,满目红艳艳的,恰似娇羞少女。

  我不由放慢脚步,边走边观赏起来。

  忽闻风声破裂,一股杀气随着桃花的香气飒飒bī来。我敏捷地往后纵身躲过杀招,便闻“扑扑扑”三道响声,三颗石子打入泥地,在我原先立脚的地方打出了三个拇指大小的窟窿。

  我抬头看去,只见一株开得最为繁盛的桃花树上正坐着一道小小的身影,雪纱衣,银月冠,小腿儿悠然地在半空晃dàng着,不正是萧家的那位小少爷萧染!

  萧染见我看到他了,便咧嘴嘻嘻笑了出来,挥动着手臂向我打招呼:“姨娘!”模样好不可爱。

  我收敛神色,不敢确定刚才的杀气和石子暗器是不是出自这个孩子之手,仰头看着树上的他,像个亲切和蔼的长辈似的询问:“小染儿,你在这上头做什么呢?”

  萧染可爱地眨着眼睛:“等姨娘啊。”

  我笑问:“等姨娘做什么呢?”

  萧染笑着回答,却是冷冷的两个字:“报仇!”

  闻言我一阵错愕,心神恍惚起来,依稀好似肯见了萧晚月,曾经也是用这种温柔的表qíng影she出一种寒冰刺骨的恨意。回神再度看去,哪有什么萧晚月,所面对的不过是一个形似萧晚月的孩子罢了——是了,他是他的儿子。

  血缘真是一种奇妙的羁绊,父与子言行举止竟生得如此神似。

  那一刻,又一股怪异的感觉在我心头闪过,竟不知名地想起蔺翟云与楚沐晨在院子里谈笑的一幕,却总是抓不住真实感。

  我敛神笑着问:“报什么仇?姨娘跟小染儿不过几日前才刚刚见的面,在那之前我们素未谋面,难道还有什么深仇大恨不成?”或者,是为了他的父亲?

  不禁怀疑,这么小的孩子,尚未学会爱,会懂什么是恨吗?

  萧染的双手放在了树gān上,双腿在我眼前晃啊晃,“姨娘错言了,在那之前我早就见过姨娘了,就在父亲的书房里,并因为姨娘害我吃了不好的苦头。”

  我大感困惑:“哦,是什么时候的事,姨娘怎么都不记得了?”我从未去过长川,更别说到过萧晚月的书房,这孩子的话说得实在怪异。

  便听萧染道:“有一次我去父亲书房找兵册子阅读,无意中发现有个暗格,暗格后面是一个美轮美奂的房间,房间里面有一尊白玉雕像,正是姨娘。”

  我怔了怔,又听萧染道:“第一次见到姨娘,就觉得好亲切好喜欢,忍不住上去拉你的手,发现玉雕的手是温热的,就像真的牵着姨娘的手一样。那时不知怎么的。突然想抱抱姨娘,也想被姨娘抱在怀里,就去搬来凳子往你身上靠。”

  他笑了起来,嘴角有浅浅的梨涡:“真的和想象中的一样呢,姨娘的怀抱很温暖,像刚晒了太阳的被子,裹在身上有股暖洋洋的味道,我真想就这么呆着不离开了,却不想......”说到这里,他的神色兀地一变,“......却不想跌了脚,从凳子上摔下来,也把姨娘的雕像摔掉了一个手臂。这时父亲进来了,看到后大发雷霆。一直对我温柔可亲的父亲,从小连一句粗话都没说过我,那次却打了我一巴掌,还要我跪在姨娘的雕像前认错。父亲捧着姨娘的断臂不停地说对不起,大骂我孽障、畜生。以前就算我弄丢了家传的那只麒麟白玉簪,父亲也只是笑笑,命人帮我找回来,我真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不过是摔断一尊雕像的手臂而已。”

  萧染俯首看着我,小小的脸蛋染上了不合年龄的悲哀和委屈:“那时我跪在姨娘面前不停地哭,不停地请求父亲的原谅,但父亲看都不看我一眼,只顾着跟姨娘说话,就算我发病了,他也置若罔闻,好像我死了他都不会心疼一样。我好难过,父亲一直都是最爱我的,都是因为你,因为你......”

  说着说着,他的眼泪就哗哗地流了下来,哽咽着继续说:“后来大伯发现才把我救起来,怒骂了父亲一顿,罚他去跪祖宗祠堂。我问大伯,为什么父亲要那样对我,父亲明明是最疼染儿的。大伯说,那是因为父亲太伤心了。我问大伯,伤心是什么。大伯想了想,告诉我,伤心就是我被父亲怒骂后觉得很难过,却比这种难过还要难过十倍的感觉。大伯还说,是姨娘伤了父亲的心。我就在想,被父亲责备后我是那么的难过,那还要难过十倍的伤心到底有多难过?后来,我就去祖宗祠堂陪父亲一起罚跪,我跟他约定,以后再也不会让他伤心了,也不准任何人让他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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