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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容劫难逃风月_醉寂寞【完结+番外】(216)

  夕阳已下,天际只余最后一抹残红。宫灯初上,远近摇曳点点光晕,醉生梦死。行至青玉斑石道上,两侧梧桐婆娑,树叶簌簌作响,竟似一片与世隔绝的凝碧之境。

  “悦容。”他突然喊我名字,我探寻朝他看去,他却笑笑没说什么,牵着我的手漫步,复行几步,又喊我的名:“悦容。”仍是没说什么,如此反复好几回。我心生窦疑,莫名紧张起来,他是不是察觉了什么?直至青石路走到了尽头,才发现与他相握的两掌间竟渗出湿汗,也不知是他的还是我自己的。

  萧晚风说:“悦容,我有话想对你说。”我点点头,他却说:“但不是现在,明日再跟你说。”我说:“我也有话要对你说,也便明日吧。”两人相视而笑,如做约定。

  翌日辰时,日升东方,晴空无云。这日长川的凌晨一扫宁静,宫中传出号角声庄严响亮,声动四方。

  鼓乐三遍,我着五彩翟纹百鸟朝凤宫衣,绛色罗锦长袖,由三十六名朱衣侍女在前引路,坐彩金凤撵,卤簿仪仗相随,徐徐由凌霄门入。萧晚风着玄色十二章纹冕服,戴十二旒冕冠出太极殿,面南升御座,百官序列陪位。

  凤撵下,我沿白玉阶梯拾步而上,朝御座上的萧晚风走去。

  宽袖展落流云似水,萧晚风掌心朝上向我探出手来,面色肃然。我将手放于他掌中,两人并肩,复行大殿之上。

  阶下阜阳王持节,宣读新帝登基祷天册文,国号大昭,始开元年。

  又有内侍官持凤印而来,萧晚风亲读封后檄文,我朝他下跪,接凤印,称臣妾受诏。

  就在这时,数十刺客自环敬将军麾中跳出,仗刀直bī太极殿而来,口中直呼:“萧晚风,拿命来!”。殿内顿时大乱,百官奔走,高喊:“护驾——护驾——”萧晚风却纹丝不动,行立于御座前,紧紧抓着我的手不放,冷酷无qíng的面容,如看一场百无聊赖的人声演绎。

  我暗自大惊,环敬将军乃是东瑜属将,是天赐的得力部下,刺客怎是由他营中而出?环敬将军和天赐同感惊愕,我朝阜阳王后列看去,柳荫苒等人蓄势待发却被人捷足先登,皆是大感困惑,这又是哪方势力安排的刺客?

  乱了,一切都乱了!

  就在柳荫苒等人要趁乱行事的时候,十二黑甲láng骑率大批御林军和虎贲卫自暗处涌出,速度之快,好似早已料得刺客到来提前便设下的安防。数十刺客很快便被上百御林军和虎贲卫围在中间,大殿上混乱厮杀起来。

  我朝天赐和柳荫苒暗使眼色,qíng况生变,局势不利,让他们停止行动。

  混乱之时,横空she出一支暗箭,直bī御座方向而来。

  左右士官齐呼:“皇上小心!”皆扑了上去以ròu身为萧晚风挡箭,却不料——

  嗖的一声,我只觉胸口一痛,已被一箭穿心。

  我狂退数步,口呕鲜血,终无力地缓缓倒下,厮杀声、惊呼声......那些吵吵闹闹纷纷扰扰的杂音仿佛顷刻远离了,整个世界在我眼中反反复复旋转着,形形色色。我看到被重重人影阻挡去路的萧晚风惊慌失措的脸,若狂低喃:“悦容,不要,不要......”天赐疾呼:“悦容姐——”连杀数人,狂奔而来......以及,那好似站在天穹尽头孤独寂寞的苍白雪影,qíng深似海的眼眸里,深深镌刻着:

  吾爱,永别。

  快马在长道上急速奔跑,我疲倦地睁开双眼,看到萧晚月的脸,比那月色更苍白。

  “悦容,悦容......”他反反复复叫着我的名字,“你会没事的,我们很快就可以到炎山了。”

  那一箭几乎穿过我的心,若非有在劫的心金锁片挂在胸口挡着,我早已当场毙命——现在的我已经跟死了没有区别,就连医术高超的蔺翟云也救不了我,踏入huáng泉只是早晚的问题。

  蔺翟云说:“箭山有毒,箭入心半寸,皇后已无力回天,除非......”

  只因为最后这句“除非”,萧晚月大闹皇宫,要带我去九千里外的炎山,为此还与萧晚风动起手来。萧晚风qiáng用内力又怒气攻心,呕血倒下,萧晚月受了萧晚风一掌,筋脉错乱身负重伤。但他到底还是把我带出来了,一路马不停蹄赶赴炎山,寻找那种仅仅只存在传说里的药糙,来治愈我碎裂的心。

  相传那时一种花,生长在水生火热的地方,“花的绽放,是花心的破碎”,那花就叫“碎心”,要用真个生命来诠释血色的震撼,才能拯救枯萎的心,长出chūn华秋实。

  但那只是传说而已,没有人知道它是不是真的存在。

  我们已经快马奔跑了七天七夜,由南向北,几乎横跨了整个大经国——我又忘记了,大经已灭,现在是萧晚风为帝的大昭了。炎山位于大昭国外,一个名叫“胡阕”的番邦小国里。

  一路上跑死了五匹马,出了大昭,再也没有驿站供我们换马,当最后那匹马疲惫死在荒漠上的时候,萧晚月就抱着我,以步代马,接着往北快速飞奔而去。

  我又毒发了,萧晚月就割了自己的手腕放到我的嘴边,用他的血来喂食。他说,我们萧家的子女为了防止敌人毒杀,从小都是喝着毒药长大的,久而久之,我们的血就成了能遏制毒xing的圣药。

  期间,我无数次几乎气绝,他就把掌心抵在我的丹田,将自己的内力渡到我的身体里为我续命。

  他本就已经身负重伤,这一路却又是喂血又是消损内力,现在的他看上去比我更像一个死人,有时候我甚至怀疑,他会比我先断了呼吸。

  大漠的落日带着荒凉和血色的悲壮,将那漫天的huáng沙渲染得如同赤色的沙砾,摄人心魂。

  我感到前所未有的疲倦,但他不让我睡,心知这已是我的极限,怕睡去了就再也醒不来了。

  “悦容,你说说话吧,说什么都好,千万别睡......”他祈求着。

  我挑着沉重的眼皮,直直地盯着他毫无血色的唇,“那......我给你说个故事好不好?”他连忙点头道:“好好,你说,我听着。”我的眼神飘得遥远,舔了舔gān涩的唇瓣,用一种虚无的声音絮絮说道:

  “很久很久以前,北方的玻璃城有一个出色的猎人,一日猎人上山打猎,见到一只负伤的鸟儿,通体都是纯美的白毛,连长长的咀都白得发亮,发出哀伤的鸣叫。猎人动了恻隐之心,就把白鸟带回家,并治好了它的伤。白鸟被这个英俊善良的猎人打动了,化作美丽的姑娘嫁给他为妻。一天,猎人上山打猎,遇到原先打伤白鸟的那个人,那人向猎人索要白鸟,猎人不从,两人发生争执,猎人不幸坠落山崖。白鸟悲痛yù绝,变回了鸟儿,每天在悬崖上空盘旋,发出惨烈的鸣叫,呼唤着丈夫的名字。”

  萧晚月沙哑地喊道:“悦容,悦容......”

  我虚弱地对他笑了笑:“后来,有个诗人写了一首诗纪念他们,就叫《白鸟之死》。”

  我把诗念给了他听:

  你若是那含泪的she手/我就是/那一只决心不再躲闪的白鸟

  只等那羽箭破空而来/she入我早已破裂的胸怀

  你若是这世界唯一/唯一能伤我的she手

  我就是你所有的青chūn岁月/所有不能忘的欢乐和悲愁

  就好像是最后的一朵云彩/隐没在那无限澄蓝的天空

  那么/让我死在你的手下/就好像是/终于能/死在你的怀中①

  “吧嗒......吧嗒......”

  天空下起了雨——不,那不是雨,是他的泪。

  萧晚月终于走不动了,坐在沙丘上抱着我嘶声痛哭,残阳照在他苍白英俊的脸上,那里满是泪水。

  我轻声问:“晚月,既然下定决心she出那支绝命的箭,为什么现在还要不顾一切地救我?”

  他摇了摇头,没说话,又摇了摇头,还是没说话。

  许久许久,他像个迷茫绝望的孩子,哭道:“悦容,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为什么我们总是要分开,为什么我总是要失去你?如果眼睁睁看着你属于别人,从此不再与我有任何联系,那种感觉就跟死了一样。我想,那就毁了你吧,我不能得到的,谁也别想得到......如果、如果那一箭就取走你的xing命该多好,那已经是我全部的勇气......但是你没有死,看着你奄奄一息的模样,我又害怕了,害怕你从此没有了呼吸,我再也看不到你笑了,听不到你的声音,我害怕这个世上所有的一切都没有改变,惟独没有了你,那种感觉,你明白吗,你懂吗?......为什么我会变成这样,我疯了吗悦容,你告诉我,我是不是疯了?”

  他总是这样,一次次地杀我,又一次次地后悔。

  现在,将要死去的人是我,他却哭得满面是泪。

  这个曾经被我深爱过的可恶又可恨、可怜又可悲的男人,在我想笑的时候,他总是让我哭泣,在我想要遗忘的时候,他总是让我想起,曾经属于我们的一去不复返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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