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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容劫难逃风月_醉寂寞【完结+番外】(326)

  我一面看着对山的战况,一面喝着在劫出发前倒好的酸梅汤,心思却开始恍惚起来,这几日之所以冷着在劫,也不是故意跟他置气,是怕话一多,我心中的那些疑惑会忍不住脱口问出。但牵扯到萧晚风的那些秘密,总让我缄默再三。真聪明,还是假无知的好,我决定不让自己想太多,还是先打完眼前这场仗再说。这么想着,本事浮躁的心qíng也渐渐地平复了下来,一口酸梅汤下腹,浑身沁凉,午后的燥热也褪去不少,一抬眼,对上了蔺翟云欣慰的表qíng,两人相视一笑,都未说话。

  半个时辰后,我军三路发动反攻,一切都如蔺翟云所料,敌军败退,天赐和五万楚军于我军的援助下突围成功,首战告捷。

  不下片刻,天赐一手抱着虎口头盔,一手勾搭着在劫的肩膀,一路大大咧咧地说笑走回,丝毫不见受困多日的láng狈,在劫虽仍是一脸沉稳,内敛寡言,但两人神态已颇为亲近,彼此身上的戎装软甲都已血染,并肩走来,战甲碰撞,噌噌直响,倒颇有兄弟和睦之音。

  乍见坐在山崖旁的我,天赐怔住了,许久许久,竟在众目睽睽之下,潸然流泪了。

  我取笑道:“嘿,楚呆子,怎么哭鼻子了,莫不是被萧晚月打得怕了?”

  鏖战四个多月,天赐已浑身沾了军中匪气,最听不得“萧晚月”三字,将那头盔往地上重重一扔,“狗娘的,爷会怕那孙子,再大战三百回合爷也不怕他!”

  我又问:“那你哭什么呢?”

  “我……”他那尤且带着战场杀意的凛然面孔,竟悄悄浮上了窘红,踢了踢脚下的石子,“我就是想你了,悦容姐,能活着见到你,真好。”

  我释然笑了,“是啊,能活着见面,真好。”

  在劫在一旁也笑了,不知怎么的,我觉得他笑得很痛。

  当晚,大军在山下安营扎寨,蔺翟云、在劫、天赐和曲周两位将军齐聚帅帐共讨退敌之策。而今萧晚月大军驻兵于樊城,樊城乃一座古城,四面环山,居高临下,易守难攻,想要短时间内攻下恐非易事,而萧晚月麾下多为jīng兵猛将,兵多将广,故而此战只能智取,不能力敌。然而智取也不容易,萧晚月本身便是一个久负盛名的当代名将,文武全才,攻守兼备,要想从他手中讨得便宜,还须下一番苦工。

  后两日,两军几番小战,都不分胜负,萧晚月几出诱敌之计皆被我识破,我的歼敌之策也没有讨得好处,我军未负,敌军也未胜,如此又僵持了三日。

  六月二十日,昭军前来阵前叫战,萧晚月银装白马,策于大军前列,一把纯铜银槊在手,指向我军,扬声喝道:“楚悦容,我知道你在这里,你给我出来!”

  彼时我正与蔺翟云比肩坐于车撵中,隐于大军中防,闻得萧晚月高喝,微微苦笑,他都指名道姓了,我焉有再做缩头乌guī之理?下令扬起江北风旗,大军排开道路,我策马驾车而出,停驻大军前列,立即有甲士上来掀开垂帘,勾于车撵两侧,与萧晚月面面相对。

  此时此刻的萧晚月,虽仍如旧日风采,银甲裹身,漫漫如雪,却少了几分以往吟风弄月的温文儒雅,多了几分战场杀伐决断的果敢刚毅。

  他的视线扫过我高高隆起的小腹,最终停驻在我的脸上,冷峻的面容忽而扬起温和笑意:“许久不见了,悦容,别来无恙?”

  我笑笑:“无病无灾,多谢挂怀,旧友一向可好?”

  一声“旧友”,萧晚月仰面大笑:“好!时至今日,你还愿称我旧友,岂能不好!”

  击掌两下,昭军中立即涌出一列甲士,在两军中央置上一张红毯,设好庇荫华盖,华盖下摆上四方桌,对面立两张宽椅,桌上设茶水瓜果。

  待事毕,萧晚月下马,于桌前坐下,朝我探手邀请:“便请旧友过来一叙,你我已一年未见,此间世事变迁,恍如大梦,想必彼此皆有太多问候,日后是敌是友且凭天命,惟愿此刻莫负旧qíng。”

  蔺翟云提醒:“夫人,小心萧晚月jian计。”

  “先生无须太过忧虑。”我摆手叹道:“他毕竟是晚风的弟弟,必是想向我询问晚风的近况,我也甚为挂心染儿,再说有些恩怨还是摊在桌面说开了好,日后jiāo战也不必再念qíng分。”

  蔺翟云见劝我不得,嘱咐道:“那夫人多加小心,一旦收到我鸣金警示,立即回来。”

  我点了点头,下了车撵,只身一人前往华盖下,入座萧晚月对面,他静静看我,眸心幽深,时至今日我竟依然在他眼中看出一种浓烈的感qíng,然而我却早已平静如水,叹道:“晚月,你清减了,面容憔悴不少,想必为了匡复大昭,这些时日令你心力jiāo瘁,疲累不堪罢。”

  “男儿建功立业,何惧劳碌风霜。这些年来,也都习惯了,无所谓累或不累。萧家赋予我生命、尊贵与名誉,我必报之以生命、责任和使命,这一生都将忠于此心,纵万死而不悔。”一抹熟悉的笑容从他嘴角漫出,他微笑的样子总是那么温柔平和,令人难以将他与战场上杀伐决断的绝qíng联想到一块,截然相反的两种特质,却如此浑然地融入于一身,萧晚月本就是一个充满传奇的男子,一如他对于苍生的薄qíng,折she出的却是他对于萧家的忠诚。

  此刻我已经不再像从前那样对他恨之入骨,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这世上有千千万万个人,就有千千万万个立场,我有什么资格恨他?我不照样做着天xing凉薄的事,分明是萧晚风的妻子,却帮着我的弟弟驱赶萧家王业的最后一支岿然大军。于楚家,于我两个弟弟而言,我无愧于心,然而于萧家,于我的丈夫和眼前这个为萧家呕心沥血的男人而言,我负之太深——这就是立场,这就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萧晚月道:“大哥他现在人在何处,一切可好?”

  我回道:“他正在益州养病,一切尚好,待我这次收兵后,将与他归隐山林,不问世事。晚月,你别怪你大哥撇下一切不管,他对这浊世的争名夺利已经厌倦了。”

  萧晚月道:“只要大哥过得快乐就已经足够了,他已经为萧家牺牲了太多太多,是该追求自己的人生了,我必会代他肩负起萧家大任。”

  我探寻:“若是你入主中原,匡复王业,将会如何?”

  萧晚月知我所问为何,眼神肃冷,“我必让反叛者获得应有的下场,任何人来求都没有用,包括你,悦容!”

  果是预料中的答案,我长长叹了口气,眼神已经变得坚定,“那么,接下来我们就只能是敌人了,你为萧家而战,我为楚家而战,不必再留qíng面。”

  萧晚月饮下一盏茶,“如此甚好!”

  时间在洽谈中渐渐流逝,华盖长杆的影子也在红地毯上缓缓转移方位,我抬头看了看,隐隐觉得日光笔直照she在我脸上有点刺眼,有种怪异感觉在脑中一闪而过,却如何也抓不住,这时蔺翟云已经鸣金唤我回去,我正要离开,听见萧晚月说:“染儿这几日一直在发烧,前不久还发病吐了血,你回去能否代我送一封书信给伊涟,让她来胡阙一趟,帮染儿度过这次病危,顺道看看他,对染儿而言,她……她毕竟是他的母亲。”

  那一刻,我的心疼得快要碎了,我才是他真正的母亲啊,红着眼睛焦急地问:“染儿他现在怎样了,病得厉不厉害,是不是每一次发病都跟晚风一样痛不yù生?”

  萧晚月道:“他现在年纪还小,发病不似大哥那样严重,但随着年龄的增长,每发一次病必会加重几分痛苦,危难时刻若无伊涟的血作药引,恐怕回天乏术,但大哥也一样离不开伊涟,所以我想这次让伊涟来胡阙后留下些血引,好让我镇于冰窖中,以防不时之需。”

  蔺翟云的鸣金声已经越来越急,但此刻我心如乱麻,只挂念萧染,问道:“难道这个病就没有根治的办法麼?”怎么舍得让那个孩子忍受那种折磨,像萧晚风那样终生靠着饮人血而活?就算靠饮血而活,但长乐郡主势必不会离开萧晚风,断然无法守在萧染身边,那么有一天,库存的血用完了,萧染突然病发,那该怎么办?

  萧晚月道:“没法根治,除非他一生无qíng无yù,无爱无恨。”

  一个人又如何能无qíng无yù,无爱无恨?就连萧晚风都做不到,染儿那般赤血丹心的好孩子,又如何做得到?就算他做得到,我又如何舍得让他成为那样的人,那样还是一个人麼?

  这时,我身后的大军突然传来兵荒马乱的厮杀声,混乱中传来蔺翟云的叫唤,我一听心头大惊,竟是萧晚风麾下首席大将天霁率领大军绕山而行,兵至我军后防偷袭,我回头怒视萧晚月:“你邀我前来叙旧其实是在拖延时间,引兵前来偷袭是麼?”萧晚月颔首:“没错。”我怒道:“染儿发病是假,也是你的缓兵之计?”萧晚月淡淡道:“不,染儿是真的发病了,就在他病得神志不清的时候,还在心心念着他的姨娘。”我一怔,却见萧晚月微微摆手,前方昭军即有大批弓箭手出列,数万弓箭往高空齐she,满天箭雨咻咻不惜,从我头上快速地掠过,我抬头看去,却被qiáng烈的日光刺得睁不开双眼,心神顿时大震,如当头棒喝,恍然醒悟过来,回身望去,果见我身后的大军皆受日头阻挠,不辨箭雨攻势,盾牌阻挡无力,大批甲士纷纷死于乱箭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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