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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容劫难逃风月_醉寂寞【完结+番外】(339)

  蔺翟云曾为我接生过一次,第二次便顺手许多。轻车熟路地分开我的双腿,口授我吐纳之法,呼气,吸气,呼气,再吸气……我咬着头发,汗涔涔地瞪大着双眼,看向爬满青苔的山顶,思绪早已游离在虚无缥缈的梦境中,那个美好却永远不会实现的美梦,梦中,我为晚风生了一个女儿,萧柔,是的,她叫萧柔。

  我在想,如果这个孩子真能生下来,如果这个孩子真是个女孩,那么,一定是晚风在冥冥之中庇佑我,那么,无论命运给予我多少的苦难和折磨,我都会坚qiáng勇敢地活下去,活得平静,平静地做着一些事,喝水、吃饭、失眠,想着那些苍凉的岁月,还有那些我曾经爱过恨过的人们,也会很疼痛地想晚风,他送我的那朵花,将永远绽放在我的背脊。

  这是不是他想告诉我的道理?有些人就算再也看不见了,也会像那朵曼珠沙华一样,永不凋谢?

  但是,我的孩子,为什么你迟迟不肯出来?是在怨恨我杀了你的父亲,所以才如此折磨着我?

  漫长的疼痛,我几yù昏厥过去,在劫三番五次为我灌输真气护体,拖累得他面色如死。

  “呜哇——”婴儿的啼哭声破开苍穹。

  恍恍惚惚中,听见蔺翟云欢喜道:“恭喜夫人,是个健康可爱的女娃。”

  那一刻,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决堤而出,肆意流满了我的面容。

  “让我看看她……我的女儿……”

  在劫将我扶起,依靠在他胸膛,蔺翟云解下外衣裹住幼儿,然后递到我的面前,刚出生的孩子,如猴子一般,整张脸皱巴巴的,却睁着黑溜溜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对她而言陌生而全新的世界。那眼睛,是如此gān净透彻,我托起她的小手亲吻,祈祷着,愿她一生都有如此清澈的眼眸,永远快乐,无忧……

  突然,天地一声巨响,雷声轰轰,整个山dòng随之摇晃。

  我很快便明白过来,这非是打雷,而是有人在以火药炸山。

  长乐郡主的杀手们,如鬼魅般如影随形,势必要置我于死地,不死不休。

  随着一声声轰响,山峦越摇越烈,山dòng承受不住重力,不时有滚石轰然落下。

  “小心——”蔺翟云突然将我与在劫推至一旁,在劫护着我跌倒在地,背上的包裹随之掉落,摔了一地的碎粉。

  “晚风!”我扑了上去,却发现那些只是寻常的面粉,而非萧晚风的骨灰,赵伊涟愚弄了我!

  悲愤jiāo加时,听见在劫惊呼:“蔺先生!”我回头看去,顿时肝肠寸断。

  只见一块巨大石块压在蔺翟云的腿上,巨石下,那半截腿早已压扁,血ròu模糊。

  蔺翟云面色惨白,不顾一切朝在劫大喊:“山dòng快要崩了,带夫人走啊,不要管我了。”

  “不!说好了,要走一起走!”我爬过去,想要将石块从蔺翟云腿上移开,在劫也过来帮忙。

  奈何石头又大又沉,以两人之力根本寸土难移,不断有落石砸在我们周围,地动山摇,huáng土漫飞,死亡一步步bī近。

  蔺翟云哭着求道:“你们走吧,为了我不值得的!”

  我嘶声喊道:“值得!你是我们的哥哥,我们是一家人,永远都不能割舍的一家人!我不会让你死的,三哥!”

  蔺翟云不敢置信地看着我,我流泪道:“原谅我一直装作不知道,我怕说了,你就会离开,我不怕你离开,却怕再也见不到你,永远留在我身边好么,兄长……”

  蔺翟云闭目仰面,眼泪猖獗而下。

  至亲挚爱之人,竟是在这等qíng况下相认……

  突然,蔺翟云睁开双眼,恨恨咬牙,抽出在劫腰上的佩剑,把心一横,往自己的膝盖上砍去。

  “卡擦——”骨骼碎裂,血ròu分离,他竟将自己的半条腿生生砍断!他却笑得像是没有所谓,道:“反正都是个废人,这条腿不要也罢,山快塌了,我们走吧。”

  悦容劫难逃风月第三百零三章

  怀中跳动的幼小生命,用她温暖的小手将我唤醒,我只觉得浑身疼痛,不知身在何处。

  四周死寂般沉静,地狱般漆黑,像是死了,又像从未活过。

  周遭全是乱石,乱七八杂地堆砌,而此刻我就在这片乱石的隙fèng中苟延残喘。

  记忆回笼,渐渐地回想起先前的遭遇。

  蔺翟云为了不拖累我和在劫,毅然砍去自己双腿,以布条紧勒断脚处止血。在劫以背驮他,以手搀我,三人像连体婴儿似的并驾而行。dòng口被巨石堵住了,我们就往山dòng的另外一处逃生。然后通道太长,在劫以一己之力负三人之重,又要躲避不时落下的碎石,这一路走得太慢,到最后,我们还来不及走到尽头,山顶便轰然坍塌了。

  存亡那刻,我仅有一个念头,便是保护怀中刚出生的幼子。

  竭尽全力拥她在怀里,以背部为她挡去坠石,宁可自己死,也要为她留下生机。

  那时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了,没想还是活了下来,黑暗里看不清怀中孩子的qíng况,察觉到她的小手一下下拍打着我的面容,便知她安然无恙。

  身后传来微弱的呼吸,我吃力唤道:“在劫……”

  天崩地裂之时,在劫以同样的方式保护着我和蔺翟云,用他血ròu之躯,挡我们所有苦难,否则,我安得偷生?所幸,他尚有呼吸。只是,那一块块巨石当真全砸在他身上,他如何受得了?

  心中万般担心,断断续续喊着在劫的名字,随即听见几声闷哼,在劫幽幽转醒,我欢喜不已,关心询问他是否哪里受伤。

  在劫靠在我耳边道:“阿姐,我没事。”

  我焦急问:“先生呢?”

  在劫在我身后动了几下,像是在摸索什么,细碎的沙石随着他的动作簌簌掉落,渐渐地安静下来,然后,在劫也沉默了。

  这种窒息的无声令我不安,急促道:“先生他怎么了,你到底说啊!”

  在劫沙哑道:“他……恐怕凶多吉少了。”

  我变了脸色,怒道:“不许你胡说!”山dòng坍塌时有在劫护着我和蔺翟云,如今我和在劫都能得以活命,蔺翟云也必然不恙,兴许是在混乱时被石头砸到,不慎昏倒在附近,便扬声大喊:“先生,你在哪,应我一声好么?”

  一遍遍喊着,喊得声嘶力竭,然而回应我的,只是一片死寂。

  在劫道:“阿姐,别喊了,蔺先生他……我知道他在哪。”

  我心中一喜:“你找到他了?在哪呢?”

  在劫的声音略微颤抖,似在哽咽,我心里就有种不祥的感觉,听见他说:“蔺先生他,在我背后……”

  “他怎么样了?”

  “刚刚摸到他的手,已然冰冷僵硬,没了脉搏。”

  仿佛被人重击一般,我只觉得脑袋嗡嗡直响。

  在劫说:“山dòng倒下来的时候,我本想保护你们的,没想最后,他却翻身护在了我背后……”

  是啊,如此乱石前仆后继地压下来,我和在劫又怎么可能安然无恙?

  我护我的孩子,在劫护着我,蔺翟云护着在劫,最后我们都活了下来,他却死了。

  他怎么能死呢,不是说好了么,要在一起的啊,怎么能骗我呢?

  我记得他曾说过,离开深山密林就是为了来找他的亲人。

  他说,我们的左眼有右眼陪伴,我们的左耳有右耳陪伴,唯独一颗心站在身体的左边,默默的承担所有的重量,所以当身体其他器官都不会痛的时候,只有心才会痛,但是只要有亲人陪伴,心就不会再痛了。

  呐,先生,我现在的心好痛好痛,你陪我说说话好么,哪怕只说一句?

  不远处传来凿石声,在劫道:“有人发现我们了,不知是来杀人,还是来救人……”

  巨石被搬开,火把的亮光照了进来,有人道:“蔺先生,找到他们了。”

  我眼皮一跳,忙抬头望去,脆弱的希冀被击得粉碎,那声“蔺先生”唤的不是蔺翟云,而是匿迹多日的蔺云盖。

  乱石之中,蔺翟云位于最上头,最先被他们拉上去,当我被救出地面的时候,看见蔺云盖盘腿坐在蔺翟云的尸体前,神态痴呆,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年。

  他像个老头子絮絮叨叨地对蔺翟云说:“你这小子,怎么如此不听话呢?五年前我就不该心软,让你下山去为萧夫人拜寿,那晚见到楚悦容一曲九天旋舞后,你就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我让你回山里去,你总说担心她,怕她被常昊王bī婚,非得等她没事了才愿意走。后来常昊王兵败了,她改嫁去金陵,你又跟着她去金陵,说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在江北会被人欺负,说她是你的亲人,你得去帮她……翟云啊,我看着你长大的,你怎么就不明白呢,人世间的qíngqíng爱爱都是骗人的,那是野shòu的嘴,恶人的刀,只会让人尸骨无存。惶惶乱世,人心险恶,你如此纯朴赤忱,理应逍遥世外,过着无拘无束的生活。劝你早日离开,是怕你弥足深陷,可你总是敷衍我,说等眼下事qíng解决了就走。然而,事qíng解决了一件又一件,岁月蹉跎了一年又一年,你依然寸步不离无怨无悔地跟着她,可有为自己好好想过?你看你,为了她,都把自己弄成什么鬼模样?未到三十,就cao劳过度而双鬓斑白,风华正茂时,双腿成残,一生不得行走,最后还要为她而死,死了,还要落得四肢不全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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