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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容劫难逃风月_醉寂寞【完结+番外】(36)

  闻得开门声,他抬眼一看,见我走进虽表qíng未变,冷漠中却点滴出一丝温柔,道:“来人,给十姑娘上软座。”两个丫鬟抬着木槿湘潭椅子上来,上头摆上一张白色貂毛jīng致的坐垫,又在坐垫上搁上青竹垫,抗湿又防暑。

  我笑笑,“你客气了,我的身子没这么娇贵。”

  萧晚风道:“这种cháo湿的雨季最容易染了湿气,自己的身体若不懂得保护,待落下病根子,日后可有你好受的。”

  心知他是因自己多年来受病痛折磨故而不忍别人同样遭遇,对身体的健康不免十分看着,这般关照让我心头一暖,便在软椅上坐下,将药罐搁置在他前端的黑檀飞檐案矶上,再将汤药倒到彩瓷琉璃碗中送到他的面前,“你该吃药了。”他微微一皱眉,我掩嘴笑了起来,“放心喝吧,要是觉得一丝丝的苦,就把整碗药往我脸上泼好了,绝无半句怨言。”

  他愣了一下,兀然笑了起来,接过药碗仰头悉数喝尽,回味了半响,道:“果真是一点也不苦,还甜香充口,久滞不退,这……真是那老匹夫开给我的药方子?”

  我被他一本正经的表qíng给逗笑了,都说郑国公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是怎么怎么了得的人物,手段谋略怎么怎么的厉害,而今我却觉得他挺孩子气的。

  怕苦爱吃甜的,不是孩子气又是什么?

  把这话跟他说了,挨来一记怒瞪,他道:“人活着的这一生,够多的苦了,总得明白甜是什么滋味吧。”我附和着说是,视线落在他手中的书卷上,问他看的是什么。

  “不过是册低俗的浓诗艳赋。”口气虽然不屑,却极为工整地把书收起来往枕头下放。

  我随眼一扫,见书面上题着“糙华集”三字,心中当下了然。

  这是萧晚月写的楚风诗赋,在文学上有很高的造诣,据说当朝龙图阁大学士看了之后惊为天人,自此对萧晚月万分崇敬,后来有人将他写的诗编辑成册,题为“糙华”,皆因萧晚月诗风哀艳如凄凄芳糙,磅礴如宝光天华。这《糙华集》便在大经国内的书生才子之间争相传阅,我的卧房里就藏着一本。

  有时候也真想知道他们兄弟之间这别扭的相处模式是怎么来的,我道:“刚刚进屋时候,我见晚月哥哥在外头,说是……你罚他思过。”

  悦容劫难逃风月【第一卷】幼年篇常昊王篇第四十五章长相厮守独一人,白玉为簪允诺言

  萧晚风懒怠地扫了我一眼,没说话,从卧榻上缓缓坐起身来。我犹豫半会前去扶他,他并没拒绝,与我比肩在案矶前的蒲团上盘腿坐着,摆了摆衣袖,让屋内弹琴的伶人退了下去,房间内只剩下窗外遥远的雨声,吧嗒吧嗒打着窗台,吵闹却也动听。

  许久,他开口说道:“你知道的,我身子不好,其实三年前早该死了,以后也不知道能活多久。”

  我正色道:“别尽说不吉利的话,你的病会好的。”心里也明白,萧府这十几年来倾尽所有,也只能勉qiáng保住他的xing命,若真要根治,不知天下有哪个仙客神医能做到。

  他这样耳清目明的人,怎不知自己的身体状况?对我善意的安慰投以感激一笑,舒了舒广袖,为自己倒来一杯酒饮下,“若有天我不在了,萧家的一切都要让晚月接管,我希望他能成为一个坚qiáng沉稳有抱负的男人,可他偏偏沉迷文弱之气,整天伤chūn悲秋,这几日还流连仙乐楼夙夜成醉,也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你说以他这样优柔寡断的xing子,怎么能撑起萧家未来的兴衰荣rǔ?让我如何放心?”言语间,又喝下了好几杯。

  都说长兄如父,我在他身上看到了山一般沉重的cao劳与责任。

  将他饮酒的手挡住,我说:“你是病人,心里再怎么犯愁也好,我都不许你喝酒。”

  萧晚风趣味地瞥了我一眼,“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对我说话。”

  是的,就连萧夫人这样qiáng势的女人也都怕他,凡事都由着他。我抿嘴道:“就是没有人敢说,我才非说不可,若真不放心自家的弟弟,就把身体养好,酒喝多了必然伤身,伤了自己的身就不怕伤别人的心?”

  “伤心?”萧晚风摇头觉得好笑,“这世间有谁会为我伤心?小妹恨我,二弟不理解我,其他的人全都怕着我,没半点的真心,哪来的伤心?”

  见我一脸怜惜,他仿佛不堪直视似的别过脸,“抱歉,我失态了,跟你说了一些不知所谓的话。”

  我摇摇头,他是个敢爱敢恨的人,我救他一命,他便无保留地与我jiāo心。既然他与我jiāo心,我也不会与他虚qíng假意。把酒杯从他手中取下,“如果真没人对你真心的话,那么,到时就让我为你伤心。”

  “你在可怜我?”

  “你认为文武冠冕的郑国公,需要被我可怜吗?”

  萧晚风似有深意地端详我好久,忽然抬袖掩着脸笑得没了体态。我黑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他,真不知自己说了什么笑话,以至于逗得他这般毫无形状。

  笑了半会,他收整面容,往日冷硬刚毅的面部轮廓,而今看上去分外柔软,或许是方才笑得过了头,那素来苍白无血色的脸庞,点染上了一丝红cháo。此时的他不像一个雄霸一方的公侯,而是邻家闲衣素然的哥哥,身上淡淡的药味更让他多添三分温润。只是那饱受病痛折磨的清癯面容,让人心生悲悯。

  他捏了捏祥云彩印的袖袍,黑漆漆的眼睛盯着我,道:“我早前就在长川听说过你,人人都说楚府十姑娘天资聪颖,五岁能文七岁能赋,不仅舞艺超群,琴艺更是技压群芳,今天弹一曲应景的听听?”起身赤脚在屋内走动,过长的衣摆在地板上流水蜿蜒,便将那千年紫檀木做的凤雕古琴取来,摆到我面前,瘦削的脸上闪着期待。

  动了恻隐之心,我道:“那就献丑了。”

  琴音和着窗外雨声叮叮咚咚地响,萧晚风闭眼聆听,总是深锁的眉宇此刻舒坦着一种宁静,听了半曲,呢喃道:“不相爱,才能不相恨;不相恨,才能长相思。”抬眼看我,“悦容,是这样吗?”

  我停止了弹奏,听懂了他的弦外之音,他是在说我和晚月的事。

  “错了。”我对着他qiáng笑,“悦容的相思,是一个人的长相厮守,跟他无关。”

  “知不知道,从你刚才走进这间屋子的那一刻,就是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qíng。”萧晚风闭眼,“悦容,你真是一个傻女人,想哭的时候就该大声哭出来,没有人会看到的。”

  为什么他的眼睛是那么dòng彻,将我看得清清楚楚?那压抑的感qíng和疲惫,在他三言两语下,再也难以伪装。

  神赐予人们爱的权利,又如何让人们在同一杯中啜泣?一个人的爱qíng,这么痛苦;两个人的唯一,这么难。

  我捂面,刹那间泪如雨下。

  他不说话,也没有睁开眼睛,衣袖一揽,将我紧紧抱进了怀里。

  没有任何僭越的想法,只是单纯地,给予温暖的依靠。

  ※※※

  闲余日子匆匆而过,常昊王来看过我几次,那暗杀萧晚风的幕后黑手不曾从他口中有任何闻讯,我曾有意无意地向他暗示大司马,他明明听到了却充耳不闻,只说了一句:“悦容,知道chūn天为什么让人觉得温暖吗,那是因为她从来不去理睬冬天的严寒。”我听懂了他的暗示,是要我不要多管闲事,免得卷进严冬似的权势斗争当中。于是,大司马广成昕的名字我再也没在他的面前提起,只是暗暗提点过萧晚风小心此人。

  常昊王去看过几次萧晚风,两人每次见面都皮笑ròu不笑地说着含沙she影的话,傻人看他们是在谈心,明眼人看他们是在yīn损。也真是服了这帮弄权的,人心隔着肚皮,防来防去,活着不知疲倦。

  期间见过萧晚月几面,还是那副温文尔雅的君子之状,只是眉宇间那抹忧愁显得更为沉郁了,让人瞧着心酸。却有一事甚为奇怪,他似乎有意避着常昊王,常昊王也有意避着他,两人在楚府进进出出,却未曾打过一次照面。我想起常昊王曾说:“萧晚月就是本王心中挥之不去的yīn影。”至今我仍无法明白这句话背后所隐藏的深层含义。

  就这么地,这十日期限的朝供大典在满朝文武的惴惴不安中临近尾声,幸好相安无事,未见硝烟战祸。

  朝供大典结束之后,除了受先皇之命而居于皇都的楚家一脉,其余王公都须得回自己的封地,未得皇诏不得久留皇城。这是大经开国皇帝定下的礼制,为防王公在朝中结党营私争权夺势。

  司空长卿yù将我绑着带回金陵,在楚家三奶奶也就是他的嫡亲大姐司空夫人软磨硬泡下,这才打消荒唐的念头,留下一句:“我会再来接你的。”被他的爱将曲慕白沉郁着一张俊脸给驾着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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