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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容劫难逃风月_醉寂寞【完结+番外】(90)

  随即,有人从暗处走出,跪地恭敬道:“郑公息怒,小的并非险恶jian贼,是奉萧夫人之命前来寻找您的下落。”

  匿身在平民百姓之中,躲过官兵,却躲不过萧夫人,终究还是被发现行踪了。一路小心谨慎,到底是哪里出了纰漏?细想起来,多半是方才那块换取簪子的青田玉泄露了身份。

  “别再跟着我。”

  “请郑公随小的回去,夫人她十分担心您。”

  这人的态度非常qiáng硬,虽畏惧萧晚风的威严,仍是命令至上,一副不将人带回死不罢休的模样。

  萧晚风挨在我耳旁问:“悦容,我才玩了半天,还不想回去,你说怎么办。”眨着眼睛,像一个翘家害怕被长辈骂的坏孩子,想要继续离家出走。我也眨着眼睛,动了动嘴角,无声说了四个字:“三十六计。”他接口:“走为上计。”二话不说,将我横抱起身,拔腿就跑。那帮暗人怕是打死也想不到,堂堂郑国公居然会落荒而逃,一个个全都傻住了,等回过神后,我们早已跑远。

  风声在耳边呼啸而过,凛冽抖动着灵魂的呐喊,他跑得如此之快,如神驹千里,追逐风的脚步。

  我在他怀里焦急大喊:“停下,快停下,别跑了!”他的身体是熬不住这样剧烈的运动,他会发病的!

  萧晚风却视若无睹,搂紧我,越跑越快,大声笑道:“悦容,我好久没这么快地奔跑了,这感觉真棒!”

  透过他的胸膛,听见他狂乱的心跳,剧烈得像是随时都会停止。

  “萧晚风,你该死的给我停下来!停下来啊!”我抓着他的衣襟大声咆哮,浑身不住地颤抖。

  察觉到我的异样,他终于放慢脚步,渐渐地停下来了,“悦容,你……”

  从他怀中跳出,我一个回身将耳刮子打向他,眼泪唰唰往下掉:“你疯了吗,你是不是疯了!知不知道这样会死的,你会死的!”

  他惊愕地看我,随即缓缓笑起,拇指按在微痛的嘴角,说从来都没有人敢打他。那副表qíng,却不是愤怒,笑得极为幸福,“能让你这样为我流泪,死了便死了吧。”这一句话,引来我一阵bào怒,他俯首亲吻我眼角的湿润,“好甜……”

  眼泪又怎么会是甜的?我一边骂着,一边捶打他的胸膛。

  他死死捧住脸,与我面面相贴,四目相对,催眠似的一遍遍安慰:“悦容,别担心,我没事,真的没事,没有发病,还好好的。”

  我冷静下来,静静看着他,往日苍白如斯的脸颊因奔跑浮上红晕,漆黑的眼眸永远讳莫如深,此刻却点缀着阑珊灯火的温柔,清晰地映照我的面容。我探手贴向他的胸口,心脏还qiáng而有力地跳动着,像是迫不及待向我宣告生命的坚持。

  眼前的他,仿佛不再是那个病恹孱弱的患者,跟寻常男人没有区别,健康,qiáng壮,勇敢,无畏。

  那一刻,我却感觉不到丝毫的喜悦。想起萧夫人说,风儿这次旧疾复发,岌岌可危,大夫说若挨不过这一次,便只有一个月的xing命了;想起他来找我,说要跟我借一天时间,脸上的那副表qíng,像是最后为自己活一次的豁达。

  我的心一点一滴地往下沉。

  对于他此刻异常的状况,我只想到一个解释:

  临死前,回光返照。

  悦容劫难逃风月【第二卷】长卿篇第一百零七章

  日薄西山,彩霞弥留天际,留下最绚烂的一抹红晕。

  他说:“听说皇都城东有一座桥,叫长相思,我想去那看看。”我一阵慌神,想起了子都。抬眼对上他幽深的眼眸,忙掩饰悲伤,道:“你要去哪都可以。”事前,我买了香烛冥纸以及水果gān粮之类祭拜的东西,再带他一同去了。

  他站在那株梅花树下,指向那题着“长相思”的墓碑,问:“这里埋的是谁,你为什么要祭拜他?”

  我没有瞒他,告诉他这是子都的衣冠冢。他一点也不惊讶,只是略微皱了皱眉头。

  整理周遭的杂乱的枯糙,摆好供品,cha好香烛,点燃冥纸,我双手合十,一边叩拜,一边喃喃念着:“子都,对不起,最近发生太多事qíng了,一直都没时间来看你。”沉默稍许,俯下脸落寞道:“或许……以后更没机会了。”嫁去金陵,日后再回这里,糙木已是几代枯荣?

  从始至终,萧晚风就一直静静站在一旁,一言不发。

  叩拜完毕,我回头看他,在他嘴角看到一抹冷笑,转瞬即逝,再看去,仍是麻木不仁的表qíng。

  他问:“悦容,有朝一日我死了,你也会为我立个衣冠冢,写上长相思吗?”我随即怒骂他胡言乱语,非得bī他吐口水消灾才罢休。他被我小妇人疑神疑鬼的模样逗笑了,也随着我的意,做了这不甚文雅的事。

  “走吧,晚上在西市有元宵灯会,以前听府里的丫鬟说,百姓的元宵灯会很热闹,一直苦无机会,今日非去看看不可。”我应好,灭了坟前的火灰。

  离开前,萧晚风将最后的冥纸撒开,面无表qíng地看着墓碑,淡淡说了一句:“赵子都,你已经死了。”

  牵起我的手,转身便走。

  几步下来,似在身后听见脚步声,我忙回头看去,哪有什么人影,只有一座寂寞的坟墓,背对着一轮巨大的夕阳。

  漫天纷飞的白色冥纸,像白蝶群舞,活跃在鲜红似血的世界里。qiáng烈对比的是色彩,迷离了天地,也迷离了我的双眼。

  萧晚风在前头喊了我几声,我才回神小跑跟上,却总觉得有一股视线在身后跟随。

  ※※※

  暮色降临,远处鞭pào声声,夜晚黑幽幽的河水,被五颜六色的花灯映照得五彩斑斓。

  岸边有个小贩在卖花灯,破开铜锣似的嗓子吆喝:“姑娘们,小伙子们,买花灯咯,把心上人的名字写在里头,保证觅得好姻缘!”一见我们两人衣着不凡,八爪鱼似的黏上来,笑容堆了满面:“两位一看就知道是夫妻,买一对花灯吧,保你们百年恩爱。你看,都已经有好多有qíng人买去了,很灵应的。”随手指向水塘,漂浮着各式各样的花灯,点着蜡烛,盈盈烛火,萦绕着迷蒙绚烂的彩光。

  萧晚风取来花灯,毫不犹豫地在纸上写上我的名字,略带羞涩笑了笑,便去塘边放花灯去了。

  我犹且茫然立在原地,笔管拿在手里,不知道写谁的名字。

  回过神来,才发觉自己无意间早已落笔,待看清那个名字,不由惊愕地瞪大双眼——怎么会是他?

  忙将纸折好塞进怀里,问老板又要了一张,重新写好名字。

  这时,萧晚风已经回来了,探过身子想看我写了谁,我忙遮住不给他看,神秘兮兮地抱着花灯蹲在池水旁,手一推,将花灯送远了。而那个名字,却在我的衣襟内,灼热得像要烧开我的胸口。

  戌时三刻,有一场烟火会,水岸桥头人山人海的,我带着萧晚风跑到别处,在一个半高的山头坐下。这里的视觉角度很好,整个西市尽落眼底。

  在那之前,萧晚风离开了一下,回来后手里提着两只灯笼,分别画着金童玉女。他将金童递给我,我笑着接过,看见他的云袖一角被水沾湿了,却又假装没看到,捧着灯笼笑道:“谢谢,很漂亮。”

  很久以后的某一天,我问他:“那日元宵灯会,你除了去买灯笼,还gān了什么?”他笑着将一个褪色的老旧花灯放在我面前,上面写着三个字:萧晚风。

  ※※※

  山头幽幽chuī着风,树影摇动,发出沙沙沙的响声,送来青糙和泥土的味道。

  烟火没有准时开放。美丽的景色,总是要经过时间的等待,我们谁都没有抱怨。

  萧晚风负手立在横崖前头,像是跟我说话,又像是自言自语:“前几日,我听见我那好友云盖对晚月说的话了,他说我这次心有郁结,qíng绪浮动太大,多半拗不过这道坎了,让晚月做好心理准备。我很平静地回到chuáng上躺着,茫然睁着眼睛看着黑漆漆的悬梁,不停地咳嗽,不停地吐血,却感觉不到一点的痛苦,只是心里觉得很难过。是的,云盖说的很对,这次是我把自己bī上死路的,我明知要活得久一点,就该薄qíng寡yù,就不该想你,却还是忍不住想了一遍又一遍,一想到你要嫁人了,心里就很难受,像被狠狠捏碎了一样。”

  “晚风……”

  “嘘——别说话,听我说下去。”

  他微微吐了口气,继续说着:“我这辈子,自认活得轰轰烈烈,指手为天,跺脚为地,没有什么是做不到的,却在临死前才发觉,我做不到的事qíng太多太多了,没办法给你保护,没办法让你从那些纷乱的争斗中获得安宁。司空长卿说得很对,我只是一个短命的痨鬼,根本给不了你幸福。所以我只能放手,眼睁睁看你嫁给别人。我开始害怕死亡,怕死了之后见不到你了。这等死的滋味,你明白吗,犹如黑暗一样,孤独寂寞,是无边无际没有尽头的折磨。有一天晚上,我在咳嗽中醒来,我以为那晚就要死了,却意外地活下来。那一刻,我突然很想你,很想你在我身边。我想,至少在你出嫁之前,至少在我死之前,再见你一面,再看最后一眼也好。但凭我这副残破的身躯,根本熬不住横在我们之间的遥远距离,从长川抵达皇都,我怕还没见到你,就会死在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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