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不想,三人慌乱之间忘记了收起冬儿最初写的那副字,国公夫人只向桌上扫了一眼,便注意到冬儿的字迹,还不等老国公爷说什么,就将那张金纸抽出——
金纸上的墨迹还未干透,国公夫人神色惊愕道:“这,这字是谁写的?是孟姑娘还是梅音?”
“启禀夫人,梅音的字您是见过的啊。”梅音忙把冬儿拉到身边,“奉上”国公夫人。
冬儿低头不是抬头也不是,索性行了一礼,随后用眼神向梅音求助。
“老身父亲当年醉心于书法,自幼时我便日日练字,琢磨笔锋回路与字间刚骨,冬儿你可不要谦虚,如今我的字与你相比,实在是俗匠不堪啊。”
国公夫人命侍女前去取一样东西,问起冬儿的老师,冬儿一答了前太尉裴湖,二则答了自己的夫婿“卫兰”。
侍女取来一本《阜丰集录》和一副题字仕女图,国公夫人将其赠与冬儿。
“这本《阜丰集录》是前朝楚琳琅晚年时游遍中原记录下的各地民俗风尚,我只得其卷中一本,这幅仕女图正是楚琳琅本人为自己画像题词之作,如今,就赠与你吧。”
第78章 音书为谁传
冬儿听说过楚琳琅的故事,羡慕她敬佩她,只是遗憾从没有读过楚琳琅的的诗词文章,也没有见过她的笔墨字画,如今竟然是在国公夫人这里见到真迹。
国公夫人之父曾醉心书法,为金石文墨不惜豪掷千金,购得这些楚琳琅的真迹,国公夫人亦幕楚琳琅才名,在父亲仙逝后悉心保存此物。
今日见到冬儿的书法,国公夫人认为冬儿年纪尚小,未来勤加练习,想必书法更可至臻入境,将楚琳琅真迹赠与冬儿,一则为了勉励小辈,二则也是因为真心疼爱梅音和冬儿。
冬儿向国公爷和国公夫人行大礼以表感激,待回到自己的房间,冬儿打开那本《阜丰集录》,虽只有卷中一册,其中集录之处正是冬儿一心向往的江南两州。
春容绵邈,花影簌簌,冬儿坐在窗前细细阅读,流动的竹影越过飘纱与窗槛,在她的青兰色袄裙上点墨作画。
此时此刻,她只想见到萧瑜,想要把自己心中的喜悦与他倾诉,想要好好抱着他,告诉他今天又有人夸奖自己了,自己的字有人喜欢了。
直至黄昏时分,梅音来叫她去前厅用饭,冬儿小心将这份重礼收好,到前厅时却只看见了萧琳,萧瑜并不在他身边。
冬儿眼中闪过沉重的失落,却很快被她用笑颜掩饰过去。
萧琳告诉她,萧瑜一切安好,只是因为喝了些汤药,有些困乏,留在府中休息,便没有一同前来。
国公爷家府上家厨是当今宫中御厨的徒弟,做的饭自然是极美味的,只是冬儿却没有太多胃口,国公夫人与梅音饮了一些梅子酒,她也忘了自己酒力不胜,一连三杯下肚,便有了醉意。
星稀云淡,夜色垂胧。
冬儿这辈子伺候人惯了,希望全天下的人都懂得自己照顾好自己的道理,不习惯有人伺候,时时跟在自己身边,一个人走走停停回到了房内。
她关好门倒了些冷茶,还未张口,身后床榻上忽然有人低低唤她的名字,让她将茶盏放下。
冬儿转头,看到萧瑜枕着手臂靠在床边,虽然房里还没点蜡烛,一双晶黑的眸子闪亮亮地注视着她,比天边的星辰还要闪烁。
以为是自己喝醉酒看花了眼,又或许冬儿和萧瑜赌气,她扶着桌边歪歪扭扭的坐下,将那杯冷茶饮下了肚。
这一下,反倒让冬儿清醒了不少,她看到萧瑜缓缓起身,毫不费力将她横抱起来,一路到了榻上,这才知道,自己并没有看走了眼,也并没有在做梦。
“殿下?你怎么在这里啊?你,你怎么又不去吃饭?不吃饭饿坏了怎么办!”
虽说只有三杯梅子酒,冬儿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语气,说话的声音也大了起来,指责萧瑜的不是。
他看起来缺了些血色,略显疲态,身上有些淡淡的药香味。
萧瑜笑了,被冬儿教训,实在是一件让人开心的事。
“我是在学你,之前我不是说了,不要喝冷茶,你要学会惜福养身。”
冬儿点点头,转而又努力摇晃有些发昏的头脑:“哼,我不理你了,你刚才为什么不见我?我好想你啊,我已经一整天都没有见你了!”
嗫嚅的嘤咛声落在萧瑜耳畔,让他的歉疚与怜惜之情难以遏制。
他轻轻牵住冬儿的手,垂眸道:“我错了,本想是等你起来再走的,今后我不会这样了,方才不见你,是因为幼时老国公爷曾见过我,我担心他会识破我的身份,就让二哥为我撒了个谎,我就来这里等着你了。”
冬儿顿时便消了气,借着酒兴,抱着萧瑜好一顿亲昵,又把他拉到窗边,讲今天发生的事仔仔细细讲了一遍,还拿出楚琳琅的真迹给萧瑜看。
她就站在窗边,穿着萧瑜为她卖的衣裙,抓着他的衣袖那样骄傲地说着,月色落满一身的柔辉。
这样的场景,萧瑜想要一生一世都刻在脑海里。
萧瑜看了看楚琳琅的真迹,淡淡道:“真不愧是前朝书法第一,你的字和她差得还很远,如今可以拿这本《阜丰集录》作为字帖,好好的临摹练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