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烦殿下为我考虑,这些我都能接受,只是我不明白,为何殿下会留我这条烂命,难道只是因为我说出了密信的下落吗?”
萧瑜从身后走来,坐到了萧琳身边,也顺便邀请郗骏平一同坐下。
“情可悯,心可怜,但行不可谅,志不可然,为了你的复仇大计,你杀了多少无辜的人,单凭这一点,你就不可能逃一死罪。”
郗骏平低下头去,他知道自己罪孽深重,以前的他只求速死,乃是出于憎恨愤慨,如今的他求一速死,乃是出于愧疚和赎罪。
“我知道。”
萧琳点点头,对他的态度还算满意。
“人生来在世,有可为有不可为,我自小锦衣玉食,不曾经历你所经历的困苦仇恨,或许将我换做是你,亦不会做出多么好的选择,想你当时的处境,想幽州官场黑暗,酿成灾祸也不能归因于你一人。今暂留你性命乃是给你一个机会,也是为了湘琴,若没有她,以你所犯之罪,早已够将你处死千遍万遍!”
听到湘琴的名字,郗骏平果然激动不已,四下寻找湘琴的身影,可是并无所见。
萧瑜让郗骏平不要急躁,闲叙道:“你也算半个江湖人,我常听说,若无悲天悯人的古道热肠,便不配做英雄侠士。”
郗骏平答:“我被仇恨蒙蔽,亦无悲悯之心,自知并非英雄。”
“你当然不是,充其量不过是为人爪牙,任人聘购的杀手,我说的乃是宋大人,他虽为县令,在这污淖的官场之中秉持本心,何不能算作英雄?”
“是,当日初见宋大人,便知他是一位好官。”
郗骏平颔首回答。望向眉目慈善的宋济民,他与家人前日来被秘密保护,如今已常外出走动,协助萧琳查案,萧琳早已擢拔他为幽州太守,不日将启程赴任。
萧瑜提醒道:“怎么?宋大人不好吗,还是你不想追随他?若是想要追随,怎么不好好拜见于他?”
郗骏平如梦初醒,这才明白萧琳与萧瑜的用意,连忙拜见宋济民,称自己当尽心竭力保护宋济民及家人安康,以免薛承容暗中挟私报复。
萧琳敛了些笑意,肃声道:“郗骏平,你要记得自己已经是个死人了,我再给你五年的时间,这五年来你要保证宋大人一家安然无恙,蘅姐儿长大成人,五年之后的今日,你到京城王府见我,我会给你该有的解脱,让你赎去犯下的杀孽,这番安排,你可答应?”
“草民答应,多谢殿下恩德,谢宋大人恩德。”
萧琳让他平身,这一次,郗骏平才略得安心地坐在石凳上,萧琳还需要从他的口中得知更多有关纪王一案的细节。
“得知刘小大暗藏了当年薛承容寄给我父亲的书信后,我和文儿便开始调查当年过往,调查纪王谋逆被诛一案,历经三年之久,我们才得知当年隐情,那时,我们便想到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我乳娘的儿子程安——也就是前几日你们抓起来的那个狱卒,他从小与我一起长大,也知道我二人背负血海深仇,虽协助我二人做了不少事,可是他不过是听从我的安排,不曾主动害人,还望殿下能饶恕他的性命。”
萧琳垂眸道:“他已经被送回家中照顾老母了,只是他做了错事,今后不能继续在官府中当差,你理应接济他母子二人今后的生活。”
郗骏平感激不尽,继续说道:“我与师父习得一身武艺,本想前往京城参与武举取得功名,却因考官徇私舞弊,无奈流落京中,也正是因此,我于落魄之时遇到了薛承容,成为了他手下的杀手。”
他长长叹道:“他派我回到幽州,转而做王谱身边的杀手,严密监视王谱的一举一动,我看到了坐山观虎斗的机会,便派文儿潜入郗府,一面害刘小大梁顺才家破人亡,一面盗取密信书据,并在王谱和薛承容两人之间挑拨。”
萧瑜蹙眉叹息,问道:“为他们做事,你可还记得害了多少无辜之人,又亲手造就了多少个像你和湘琴一样的孩子,可有想过。”
郗骏平痛苦地摇头:“为他们做事,是我此生做过最恶心最痛苦的事,我有很多次都无法再忍受,想要一走了之,有时我也会暗中放过一些无辜之人,或许你们不会相信。”
萧瑜道:“你只需自己相信就好。”
“罢了,既然已定了你五年之后的死期,其余之事便不再多做责罚,你继续说你知道的事情吧。”萧琳亦轻叹道。
“是。”
郗骏平打起精神,继续讲述。
“当日文儿将密信盗出,我便让郗府中被买通的丫鬟仆役放出消息,说是有当年纪王旧部之人潜入府中偷盗,盗走了‘郗恒’的绝密之物,果然第二日,王谱便得到薛承容的指令,要我将那位‘郗恒’杀死,当夜王谱与我乘马车离开易原县,在官道上我们遇到了两个人……”
言至此,郗骏平忽然问了一个问题:“卫兰,当日你问我为何要改变原来的计划,不与春琴蘅姐儿一同逃离,我回答了你一个原因,可是却不止于此。”
“我也没有想到,那两个人竟会是宫中的秘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