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心中大石这才落地,感激涕零,连忙领旨谢恩退下。
真的是他做错了,他不想大动杀戮让冬儿伤心,却因为这一点慈心今日让冬儿受委屈。
萧瑜放开紧按在椅栏上的手,低声问道:“梁明,柔嘉如今在哪里?”
“陛下,长公主如今应当还在永巷看望废妃。”
“既然她这么想来,那就不要回去了,宸妃做了这么多孽,在这世上活得也够久了,明明有许多人本该活得比她还要久,朕午后亲自送她一程。”
“是,属下明白。”
萧瑜回到寝殿,冬儿已经熟睡,只是不知道何时翻了个身,面向他方才离开的方向侧卧着,脸上似乎还可见泪痕未干。
冬儿睡了一觉,起来时早先的烦心事就都抛掷脑后了,她不打算把上午柔嘉长公主来紫宸殿的事告诉萧瑜,她想得很明白,只要她和萧瑜在一起,旁人说什么话又能如何呢。
想是前些日子在幽州散漫惯了,想吃便吃,想睡便睡的,如今自己一觉睡到了午后去,补上了早膳却错过了午膳,就连萧瑜也笑话她变懒惰了,冬儿决心自己不能再这样,不能让旁人知道,让萧瑜丢了脸面。
虽已经过了时辰,可是呈上来的午膳却还是热气腾腾,想来是萧瑜嘱咐御厨为她新做的,冬儿即便没有什么食欲,还是努力吃了许多。
萧瑜应当吃过了,坐在一旁看着冬儿吃饭,让冬儿颇有些不自在,难道萧瑜一点也不忙的吗,怎么好好的时间都陪着自己,他理应去做更要紧的事,不是吗?
“怎么了,是不是不合胃口,我已经让尚膳监的人将菜谱做成册子,每一季更换一些时令的菜品,今后你想吃什么点菜告知他们就好,不要委屈自己。”
“好,其实都很好,可能是过了吃饭的时候了,冬儿不大饿了,菜都是很好吃的。”
萧瑜浅浅笑了笑,又为她盛了一碗羹汤。
“那冬儿先好好吃饭吧,我有些事要办,不多时就回来了。”
“唔,殿下,陛下要去哪里?”
冬儿说出这话便有些后悔,自己现在是皇后了,不能总像是从前那样缠着萧瑜呀,他有许多政务上的要紧事去做,也没有必要事事和自己报备的。
萧瑜柔声道:“你还记得从前的宸妃吗,永巷那边的人午前来禀告我,如今她身体不大好……行宫那边也传来消息,萧竞权病危了,我想去看看她,明日去看望萧竞权,前尘旧事,就此一并了结。”
冬儿明白了他的意思,将口中嚼了半天的米饭咽下,小心问道:“那我可以一起去吗?我也想去看看。”
萧瑜顿了顿,又坐回到冬儿身边。
“当然可以,那冬儿就好好吃饭,吃过之后再去。”
萧瑜拿起自己面前的碗筷,也与冬儿一起用膳,不知道他方才说自己已经吃过了是真的还是假的,冬儿想他一定又有心事了。
入秋后白天愈发短了,冬儿和萧瑜到永巷时已近黄昏,残阳如血,隐隐从衰败的宫墙与荒草中听到窸窣的叫喊声哭泣声。
从前冬儿在玉芳苑当差的时候认识一个年长的宫女,她有时候会对冬儿和梅音这些小辈们说永巷的事,据说永巷最深处如今还关着太祖皇帝时的妃子,已然是白发苍苍,面容衰朽,如同石塑一般的人了。
因此,冬儿和梅音一直都很害怕永巷,她想趁着如今萧瑜在,和他一起到这里看看,或许也是因为她想见见宸妃的缘故,认真说来,如果没有宸妃,或许自己和萧瑜会相识的晚一些,或者根本不会相识。
前朝太子被废,宸妃被赐毒酒一杯,却又侥幸苟活,最终疯癫无常,自那时起便被后宫当权的梅妃下旨囚禁永巷之中,说来似乎是陈年往事,可是这其中种种,甚至不到一年的光景,数月前苟延残喘蜷缩在废殿中的人是萧瑜,如今的是宸妃。
她趴在地上,披散着的长发因许久未曾梳理好似杂草一般长进地砖的缝隙之中,听见有人进殿的声音,便在地上急动如野兽,意欲朝冬儿和萧瑜扑来,却被年轻力壮的两个宫女拦下推倒在地。
冬儿打了个冷战,下意识握紧了萧瑜的手。
“这……这就是宸妃娘娘吗?”
“嗯,她如今已经疯了,应当认不出我们了,听看守她的宫女说,她见到人便会发疯,如今又不知染了什么病,我们只在这里看看吧。”
“好。”
记忆里宸妃还是那样雍容华贵美艳动人的模样,高高在上把人的性命拿捏在手里,冬儿实在难以把面前这个发疯的妇人和宸妃联系在一起,也不愿多看,往事已矣,如今的萧瑜还是好好的就足够了,她已经是个疯子了,而且也快要病逝了。
萧瑜捧起她微凉的双手柔声道:“冬儿,我记得你从前就和我说过,永巷里有什么精怪吓人的东西,但是不敢去看,侍卫们就在外面,不如你和他们一起去吧。”
冬儿不好意思地摇摇头,说自己怕被人笑话,从前只是说说而已。
“别担心,内侍的官员也在,就当是你带着他们清点一下前朝旧人,把那些与我们不相干的前朝宫人都送出宫去,算作是你赐给她们的恩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