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陛下……”
冬儿轻唤了几声,这才引回了萧瑜的思绪,他垫枕在冬儿肩头,将她拥入怀中,柔声道:“嗯,我在,冬儿方才说什么?”
“说什么?我什么都没说的呀,我就是想叫你一声……不过,午后我想去皇宫里从前没有去过的地方看一看,殿下忙不忙呢,若是忙的话,冬儿就自己去了。”
她神色奕奕说着琐事,萧瑜认真听着,只答:“不管冬儿去哪里,我都我陪着你。”
用过午膳后,萧瑜依旧是先哄冬儿睡下,再回前殿处理政务,梁明已经在书案前等候,萧瑜扫了一眼他的神色,落座主位时,心中已有七分了然。
“什么都没查到?”
梁明跪地请罪:“卑职无能……程机与孙青茹乃多年故交,所言并无漏洞,那个盛放秽物的木匣,也的确是白氏之物。”
提起那个木匣,萧瑜便觉烦闷,阖目长叹了一声,示意梁明退下。
“……陛下,卑职还有一事启禀——此事事关孙青茹的女儿,她与其母族中一位兄长自幼青梅竹马,两人亦早已定下婚约,程机今日在朝堂之上曾言此女藐视皇后,曾放言妄图取而代之,似乎不甚合乎情理。”
“婚约?”萧瑜的指尖划过茶盏边缘,一时陷入沉思。
萧瑜记得很清楚,今日程机列出罪证种种,言语之中并无丝毫闪避,只有信心满满的人才会这样讲话,可是偏偏提及了孙青茹之女时,神色闪烁不定。”
“陛下,卑职还会继续追查此事,为陛下分忧!”
良久,萧瑜定神,目光落在梁明身上多了几分宽宥。
“你做的很好,朕知道此事黑白参半,若是想要明察个中详细的确艰难,辛苦你与旁人继续察办。”
梁明闻言备受鼓舞,自是感激不尽,退出殿内。
萧瑜揉了揉眉心,一时觉得身上疲累不堪,才批阅了几本奏折,便半枕着手臂在御案上睡着了,不知睡了多久,不知经历了一个怎样冗长的噩梦,他自梦中惊醒,额头薄汗冰凉似雪。
那张用污血写满冬儿名姓的牌符历历在目,心烦意乱间萧瑜想要拿起茶盏润喉,目光却全然被那放在一旁的木匣夺走。
血迹早已干涸凝为黑紫色的牌符之上,身穿凤袍模样衣饰的小人密布刀痕,一根柳条粗的钢针银光闪闪,穿透小人胸膛,深深刺入心口之中,直入万劫不复之地。
他心口那处旧伤自内向外一阵钝痛,顾不及整理好衣冠,萧瑜便去寝殿寻冬儿,她亦是刚才梦中醒来,原本用手扶着心口,双眉微蹙,见他来了,却放下了手,面向萧瑜笑容明媚。
知道瞒不住萧瑜,冬儿便把离开幽州那日偶遇觉慧和尚时情景详细告知,那日她心悸的毛病又复发了,之后便不再有,可是今日这一小憩醒来,却又不知为何胸口闷痛。
即便将冬儿紧紧拥入怀中,萧瑜却止不住被周身的寒意逼迫,浑身刺冷。
“可是真的已经没事了,就只有那一次而已,冬儿一直都有记得殿下的话,当日回到住处就请大夫来看过,殿下也认得那个人,那时并没有什么异样,这几日在宫里,太医也经常为我请脉,我不是还好好的吗……殿下,就别怪他也别让人去抓他了,他只是一个有些奇怪的和尚,不是什么坏人的。”
萧瑜望向冬儿,神色迟疑,最终摇了摇头。
“不可,一日见不到他,朕便一日不能心安,别的事都能依你,可是朕必须命人去寻他,你放心,朕不会让人伤到他和普临寺其他僧侣的,他既然救过朕,朕也相信他不会做出伤害你的事来。”
“好吧……我听陛下的。”
萧瑜不再言语,怀抱冬儿一直等到一众太医前来才肯放手,为首的太医院院使还未行礼,便觉天子目光如冷刺,将他骨血穿透。
“皇后到底怎么了,你在宫中任职数载,难道连这点病因也无法查明吗?”
声色脆郎,言语之人还不曾全然脱去少年之质,可是天威浩荡,太医方景林跪在地上汗如雨下,若不是不得在天子尊前失仪自,想必早已抖如筛糠。
真是命中当有此祸,自己才为皇后诊脉,明明早前娘娘的脉象还十分平稳,怎会突然午后复发心悸之症?
萧瑜发泄了心头恨火,将视线移至一旁,闭目养神,方景林这才敢走上前去为冬儿诊脉,不敢有丝毫怠慢。
可是即便是华佗在世,如今来为皇后诊脉,又能得出何种结论呢?皇后娘娘的身体的确并无大碍啊,这可让人如何是好,方景林想起家中妻儿老小,不禁一阵冤苦无诉,唉,也怪自己贪图权势,早该听儿女劝告,辞官回乡才是!
见方景林面色苍白,久久不语,萧瑜冷哼一声,呵得他当即跪倒在地,花白须发扎入砖隙之中。
“先帝在世时你便任太医院院使一职,身居高位数年,你为自己与方氏一族谋取了多少私利,难道朕真的不知?你任人唯亲,打压了多少青年医才,难道朕真的不晓?”
方景林连连求饶,冬儿也被萧瑜的震怒吓了一跳。
“朕知道你医术高明,劳苦功高并无二心,为了安定内外,故对你不下惩戒,如今你却连这傍身的医术也拿不稳了,好啊!来人,先罢免方景林的官职,再查察太医院众人,把这些医术不精的废物都赶出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