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昔种种在脑海中回闪,冬儿来不及看,看也难以辨明,她的确很累了,可是总是记挂着什么,无论如何也睡不安稳。
身上似乎有些力气了,有个声音似乎在呼喊他,冬儿拼尽全力,缓缓抬起眼眸,似乎她真的醒了,就在宜兰园的寝殿里,可是偌大的殿宇,只剩她身下床榻,没有一个人,也没有别的物件。
她赤足踏在地上,不冷不热,似乎感觉不到温度,向前走向后退,又都是原地不动的,面前只有一处光亮,这应当是回光返照了吧,或许自己努力追上去就好,萧瑜现在一定很伤心,一定有人在那头伤心等待着她。
“呀,你还能醒来啊,看来是我下的咒不够深,你居然还没有死。”
身后这个让人讨厌的声音,冬儿再熟悉不过了,觉慧怎么在这里,他什么时候来的。
冬儿想,既然如今自己不是人也不是鬼,那一定可以好好向他报仇了,她怒意冲冲去推开觉慧的手,可是触碰到他身体时,一切的触感又回归真切,地上好凉,她背后还汗湿着,有些刺冷,手上还没恢复多少力气。
而且觉慧真的瘦了许多,衣服下没有什么皮肉,她这一推,险些把他推倒在地。
“哼,你就是这样对待你的恩人的?我不过玩笑一句,你就这样凶悍?”
冬儿生气一般都不久,便不好意思地扶起他,问他伤到了哪里,觉慧狡黠一笑道:“你关心我做什么,你就不想知道你现在在哪里,是死是活?”
她怔怔摇头,说她不想知道。
觉慧便又要去拉冬儿的手,一边语气不善质问道:“你为什么不哭啊,你若是哭,我或许能告诉你,把你送回你的小情郎身边去。”
冬儿本来是很伤心想要哭喊的,觉慧这样一说,她便不愿了,不回答他,依旧是默默摇头。
“怎么不说话?原来你一点都不想他!好吧,我告诉你,现在你还没有死,因为我做法把他的命换给你了,你倒是不用吃什么苦,在这里安安稳稳伺候我,到了时候我就放你回去,他可就不一样了——”
觉慧伸出手笔划,口中碎念道:“这样长这样粗的针锥见过没有,刺进他心口,把他的心尖血都取出来,啧啧,真是受尽苦头啊!”
“你骗人,殿下他才不信你的傻话,我不要这样,你快停下!”
冬儿听不得这样的话,眼中已经流出泪,可是还来不及表露悲伤的情绪,她必须阻止觉慧,可是他实在是瘦得不像个活人,稍用些力气似乎就让他受伤,看到他吃痛的神情,冬儿便不由得放开了手,她记起上次见面时,觉慧说他快要病死了,让自己可怜他,看来那时他没有骗人。
所以他们两个现在都是生病没有药治病的可怜的野鬼,恰好又见面了而已,觉慧总说要带她走,竟然是这一层意思吗?
似乎是听见了她的心声,觉慧的神情严肃起来,自顾自念了一段佛经,冬儿忍不住开口询问,他便说是。
“是?是什么?”
“你想的没错,我们如今都是短命鬼了,有我陪你一起上路,你开心吗?”
冬儿又是摇头,他不明白觉慧为什么在低着头笑。
“好啦,如今已经是时候带你走了,唉,好言难劝该死的鬼,做人的时候你不愿意,如今变成了鬼才肯走,不是白白让你的小情郎余生伤心欲绝吗,你们啊都不懂长痛短痛的分别。”
冬儿蹙眉道:“你能不能不要讲这种让人听不懂的话……所以你早就看出来我会病死了吗,那想必你一定很有法力,对,你救过萧瑜,你的确很厉害……那我可以求你一件事吗,如果你答应我,我来世投胎,可以投在一个短命的花草身上。”
觉慧忍不住笑了,反问:“在世上活得越久越痛苦,你倒好,投胎在花草上,真是给自己不落好处,再者我为什么帮你,对我又有什么好处?”
见冬儿面露失落,觉慧便忙问她想让自己帮什么忙,冬儿犹豫再三,说她还想再见萧瑜一面。
“见他?为什么?”
“你突然来了,把我带走,我还没有和殿下说再见呢……如果就这样离开,我会记挂着他,我放心不下。”
觉慧神色一凝,未散去的笑意转而化作悲悯的注目。
“旁人呢,你的外祖母,你的好姐妹,还有许多你牵念的人,怎么就只见他一个人,真是好没有良心。”
他虽依旧是说话带刺,可是语气却没有先前那般讥讽。
“我惦念的人有许多,萧瑜都知道,他会代我照顾好他们,我很放心……他从来都能照料好旁人,但是我不知道他今后能不能照顾好自己,我放心不下……”
冬儿知道的,只要有萧瑜在,祖母,梅音她们都能好好的,可是他怎么办,他不止一次告诉过自己,他害怕一个人,因为前世他就是孤零零的一个,好不容易历经千难万险,要和她相伴余生,可是自己没有信守承诺,又一次把他丢下,这让她如何安心?